那日,我站在天庭的九曲桥上,仰着头看着两只白鹤结伴飞过。长长的脖子,细细的腿。这种鸟太瘦,不会好吃。
桥下战神经过,仰头看我。我穿着大红衣裙,化了全妆,在这清淡得一点油腥味都没有的天上,十分张扬。
白鹤是我眼中的风景,而我,是他眼中的。
天庭中的岁月十分无聊,无所事事,闲出屁来。我可以算是最低等的那种仙人,没有任何职务,也不用对任何事负责,终日吃饱了就是袖着手闲逛,也可以甩着手闲逛,手是拢着还是扬着,主要看天气和心情。
天上不大,从东头走到西头,像个小村子,一条主街,几条岔路。
路上来来往往的人不多,没事做的小仙们宁愿待在家里,害怕被别人看出来没职务。我不怕。我才不要职务,位置都是固定的,神仙又几乎不会死,好不容易空出来一个位子就都跟疯狗一样扑上去抢,什么张致,把底下的习气全都带了上来。仍是同一票人呐。
我讨厌跟仙人们打交道,说来说去,互相之间连个偷情的八卦都讲不出来。大家都修炼得死气沉沉,白白浪费表情。
我只跟住在附近的几位姐姐聊两句,大家是同时飞升的,有同门之谊。其他人,一概拿他们当空气。反正也无人可以再撤我的位分,己经到了底。
我在这天上扑街了,扑得无声无息。但既然扑了就索性翻个身躺着。还能怎样。别人无可奈何我,我亦无可奈何谁。大家就这么互相看不惯地苟活着。
神仙也能混得这么惨,我是着实没有想到。
这次出门,刚站上桥,想看看水,看看鸟,吹吹风,就碰到战神经过,实在晦气。
排起座次来,天帝之下,就是青帝和他。青帝没见过,那家伙喜欢闭关,据说很闷骚。
战神倒跟我一样,终日乱逛,哪哪都可以见着他。据说他曾经一人杀了九族魔王,战功赫赫,可惜长得不是我的菜,我肤浅到只看脸,不看勋章。
远远瞥见战神,我打算躲。等级在哪里都是森严的,地位判若云泥的仙人们之间有什么好聊。我害怕彼此混脸熟了后,他会要我去他殿里当丫鬟。这种粗人,什么要人命的点子都想得出来。
我赶忙从桥的另一端下去了。装作没看见他。
谁知,隔了几日,他托人来对我说,魂牵梦绕,想娶。吓得我从椅子上跌下来。他怕是有什么大病。我们都没有说过话。
我摇头,“婉拒了哈。虽说战神专程派人前来讲笑话,但我笑不出来。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来人是司命,比我等级高多了,说:“疏离,人家是战神,没有戏言,真心求娶。好多人想嫁。”
“让她们嫁吧。我不争不抢。”
“你就没有一点上进心?”
“以前有。发了狠爬到天上来,以为比人间好。结果还不如。就像被骗着读了几十年书,说上岸了就什么都好,结果淹得要死,九死一生,爬到岸边,发现更差。”
“真不嫁他?偷偷告诉你,他心眼小。”
我嘴角抽抽地笑,“他不了解我。如果了解了,不会想娶我。我凶得很,可能会在家打到他哭。”
“把战神打到哭,我倒是很想见识一下。”司命一副八婆的脸,眼含憧憬。她十分期待我嫁他。司命,你不是有妹妹吗?若战神那么好,你们干嘛不姐妹花一起投入他的怀抱。
我叹气,“我明白你们想看戏,但我不想成为这寡淡天庭上的猴把戏。我不爱他。实在是不愿意面对他。”
“爱可以培养。”
“培养不了一点。除非他换一张脸。”
“强人所难!”
“明明是他先。”
“真不嫁?”
“不嫁。”
“行。那我去回他。”
“有劳。”
第二日,司命又来了。我头疼。我昨日给她倒了杯水,说了半天干话,今日我水也懒得倒,让她渴着吧,她什么时候揽起了月老的活,忙不死她。
“疏离,战神说他愿意挨打。”
“什么?”我眼睛突突,他果然有大病,更不能嫁。
“他说向来只有他打别人,难得碰到一个能打他的。正好一身筋骨痒,愿意脱了衣服给你打。”
“臭流氓。不嫁。”
司命叹气,“得罪他,只怕在这天庭里待不牢。”
“也没有很想待。一眼望得到头的日子,死又不能死,活又活不畅快。难怪你连做个媒婆都这么起劲,好歹可以掀起一点涟漪,提几句话题。不然日逐日地只能撞墙壁。”
“唉。”司命走了。摇头叹气。
我在家坐了两天,等着战神打上门来,找我的岔子,挑我的错处,我倒要看看,像我这种什么事都不做的小仙拒绝他之后,他能找出什么惊天的差池,足以将我罢黜仙籍,扫出天庭。
但什么动静都没有。不是说他心眼小吗?
第三天,一位仙人捧着一个红木盒上了门,送来了一纸婚约,叫我签字画押。我滴个老天,天上也来赐婚这一套??实在想不到。
婚约书上盖了天帝的大印,黑糊糊的像一坨狗屎。这老儿以为他是谁,将我许配给战神?神仙也没有自由和尊严到如此地步吗?卖猪仔呐?而且是不用付对价的那种。
早知如此,我又何必苦苦修炼上千年来这天边?在人间里轮回,恣意纵情声色犬马不好吗?
既是这样,我也就懒得待天上了。本来就很鸡肋,只是看在自己努力拼搏过的份上,一首下不了决心罢了。
可这次是真的毫无留恋了。
我走到谪仙台,跳了下去,回我的花果山,啊,不是,回我的乐子窝去了。
人间好哇,以前一心奔前程,日日收心养性,陶冶情操,生怕天上招录的仙人看出我慧根不清净,一首刻意端着,从没有敞开来玩过。
现在前程的美梦破灭了,真实景象污秽不堪。反倒豁达通透了,全心全意去满足自己的私欲吧。吃喝嫖赌,不顾一切,不计后果,我——莫疏离——来了。
掉到人间,第一时间,我要去找个帅哥深入浅出地谈谈感情。
以前一心向学,没有恋爱过。在最青春的年纪,读了圣贤书,我亏啊——
活了一千年,唯一的一次吻,是在天上的一棵梨树下。当时喝醉了,稀里糊涂地就递了出去,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只知道他抱着我亲,亲得我意乱情迷,浑身惹火。
那小子长得不错,看起来也是个小仙,没人应酬他。他孤零零地自盛会中走到这偏远的梨树下,神情落寞。
我好歹还在宴会上顺了壶酒,他看起来连酒都没有搞到一杯。实在可怜,我分了他一口,结果他就蹬鼻子上脸,抓住我亲上了。梨花落在我与他之间,像彼此的呼吸,不认识,不了解,但纯粹。
他亲我时,我愣了一瞬,然后就开始回吻他。若说我不胜酒力,也不是,我没被亲过,没被抱过,千年的功力,被轻易地击穿了。
因为天上寂寞到孤寒啊!!!
而这小子看起来不错,有张含情脉脉的脸。
亲够了,他抱起我,大概是准备有所图吧。无所谓,图就图吧,己经守身那么久,再守就成孤寡老人了。我还没有被男人伤心过,人生残缺。
但是一同前来赴会的姐姐们叫我,我酒醒了。挣脱了他,跟上姐姐们,回了家。
也不是不后悔的,跟什么姐姐啊,跟他走不好吗?可见清醒的时候做的错事多。我还没问他的名字呢。他问了我的,但我没说。我当时,一定是抽了,会要付出代价。
后来我就日日在天上逛,穿得醒目极了,化最明艳的妆,想着能否有一天撞上。地板都被我踏出了烟火。
我不算难看,又如此刻意,他见到应该会对我有印象。
可是他级别应该跟我一样,低到了尘埃里,不愿出门,一首没遇上。倒几次碰到那个姓战的衰神,让他给瞪了好几眼,我以为他想让我当丫鬟,结果他打算娶。这——跨度有点大,早知道就化个鬼妆。入他的梦,让他去见冥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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