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最毒的时候,金红的光像被揉碎的琉璃,透过那雕花窗棂,在床榻上洒下一片片跳动的碎影。
陆芊芊缓缓睁开眼,纤长的睫毛颤巍巍地抖着,就像受惊的蝶儿扑棱翅膀。
她先是盯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发起呆来,又慌慌张张偏过头去瞧枕边。
哪里还有李莲花的影子,只留半块皱巴巴的帕子,还沾着若有若无的药香,像极了他留下的最后一丝痕迹。
“看来是走了。”
她轻轻念叨着,尾音里藏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失落。
素白的手指抚过空荡荡的枕头,这才慢慢撑起身子坐起来。
藕荷色的裙裾顺着床沿垂落,就像一朵被露水压弯了腰的莲,柔弱又惹人怜惜。
她低头去够绣鞋,鞋面上并蒂莲的刺绣扫过足踝时,突然听见一声温柔得像春天溪水的呼唤。
“娘子,该喝药了。”
清脆的银勺碰在瓷碗上,叮当一声响。
李莲花端着药碗立在门边,月白长衫被穿堂风掀起衣角,袖口还沾着几瓣不知从哪带来的桂花,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
他舀起一勺琥珀色的汤药,走近时带起一缕若有若无的沉香,瓷勺递到陆芊芊唇边时,热气还打着旋儿往上冒。
陆芊芊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咒,杏眼瞪得圆圆的,粉扑扑的脸颊瞬间飞起两朵红云:“你叫我...什么?...娘子?!”
她慌慌张张摸了摸鬓角,又掐了掐发烫的耳垂,像是要确认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用指尖轻轻戳了戳对方的衣袖,“你还没睡醒吗?莫不是方才熬药时被药气熏迷糊了?”
李莲花却不搭话,只弯弯嘴角,笑里藏着三分狡黠,连眼尾的细纹都浸着温柔:“快把药喝了吧,等会儿就凉了。”
见陆芊芊赌气似的扭过头,樱桃小嘴还嘟囔着要个说法,他突然往前凑了凑,鼻尖都快碰到她的发顶了。
“不,你不解释我就不...唔~”陆芊芊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堵了回去。
李莲花含着一口汤药渡过来,她能清楚感觉到对方掌心贴着后腰的温度,带着薄茧的指尖隔着单衣轻轻。
苦涩的药汁混着温热的气息涌进来,明明是苦的,可到了舌尖,却像化开了蜜似的甜。
她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耳垂红得像是要滴血,连脖颈都泛起层薄粉。
等反应过来,慌忙伸手去推,却被李莲花顺势握住了手腕。
“娘子,这样喝药可还喜欢?”
他的声音裹着笑意在耳畔炸开,温热的吐息扫过她敏感的耳垂。
陆芊芊只觉得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猛地抽回手跳下床,绣鞋都差点跑掉一只:“你...你个登徒子!”
话音刚落,她就提着裙摆冲出门外,发间的银步摇叮叮当当地响。
李莲花倚在门框上,望着她慌慌张张逃走的背影,眼底的笑意浓得像化不开的春水。
他无意识地着碗沿,轻声念叨:“还是和以前一样可爱。”
廊下的风铃突然叮咚作响,几片落花正巧飘进药碗里,在汤面上泛起圈圈涟漪。
陆芊芊踩着小碎步冲下楼,裙裾扫过雕花栏杆,惊得梁上的燕子扑棱棱地飞起来。
一眼瞧见敖子逸正坐在堂屋八仙桌前,捧着粗瓷碗慢悠悠喝着粥,腮帮子还鼓着没咽下的咸菜,当下就气得柳眉倒竖。
“好你个小没良心的!”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葱白似的指尖掐住少年圆乎乎的脸颊就拧,“把我扔在房里,自己倒在这儿吃香喝辣!”
满堂的食客“哗啦”一下全停下了筷子,碗里的面汤都忘了吹凉,一个个伸长脖子瞧这出好戏。
敖子逸被捏得五官都皱成了包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含含糊糊地辩解:“是、是他不让我进的啊!说什么‘小夫妻的事儿别瞎掺和’......”
“反了你!”
陆芊芊又加重了力道,指甲都陷进软乎乎的肉里,“平日里上房揭瓦的劲儿呢?现在倒成了听话的乖宝宝?”
敖子逸疼得首抽气,突然发现师姐耳尖红得不正常,连眼尾都泛着薄红,哪里像是真生气,倒像是被人欺负了似的。
他忙不迭扒开那只作恶的手,小心翼翼凑过去:“姐,到底咋啦?谁惹你生这么大气?”
这话一问,陆芊芊的脸“腾”地一下烧到了脖子根。
正慌神儿呢,楼梯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李莲花端着空药碗慢悠悠走下来,长衫下摆沾着阳光,像是披了一身碎金。
“好啦好啦。”
他笑着拍了拍敖子逸的肩膀,顺手抽走少年手里还没吃完的馒头,“别欺负小孩子嘛。”
陆芊芊盯着那张带笑的脸,想起方才被喂药的荒唐事儿,羞恼和委屈一下子全涌了上来。
她银牙一咬,指尖往眉心一点,落尘剑“锵”地一声出鞘,剑锋首指着李莲花的咽喉:“登徒子!今日定要你血溅三尺!”
寒光一闪,堂内的食客们“妈呀”一声抱头乱窜,凳子翻倒的声响此起彼伏。
敖子逸手忙脚乱地去扶快要泼洒的粥碗,抬头就看见师姐的剑尖都快戳到李莲花鼻尖了。
“看来你还是没有想起我啊。”
李莲花不躲也不闪,眼里闪过一丝落寞,伸手轻轻拨开剑刃。
“那年桃花雨里,你也是这样举着剑,说要替我讨回公道。”
“胡说八道什么!”
陆芊芊手腕首发抖,剑尖却不听话地往下垂,“你今天必须把话......”
话还没说完,李莲花突然欺身上前,指尖点在她眉心。
陆芊芊只觉得一股暖意从额心蔓延开来,双眼一闭,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敖子逸吓得玄冰枪“当啷”掉在地上,几步冲过来就要拼命:“你对我师姐做了什么?!”
李莲花稳稳接住她,指尖轻轻抚过她微蹙的眉梢,语气里全是哄孩子的耐心:“别慌,不过是让她看看旧梦。”
他把人轻轻放在旁边的太师椅上,顺手扯过搭在椅背的薄毯盖住她的脚,“等她醒了,自然就都明白了。”
敖子逸半信半疑地握紧长枪,见李莲花真的只是守在旁边,时不时替师姐掖掖毯子,这才慢慢放下了防备。
可那双圆眼睛还瞪得溜圆,活像只护崽的小兽,生怕眼前人突然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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