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叫他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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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叫他爸爸

 

李慕婉的目光落在陆寒那双冰封般的眼眸深处,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酸楚与怜惜在她心底悄然弥漫。

在那等视人命如草芥、浸透了血腥与冷酷的修罗场挣扎求生,这孩子经历的苦难,光是想象便令人心尖发颤。

更何况……那千万年孤寂的时光洪流,足以磨灭星辰,却未曾磨灭他眼底深处一丝微弱的渴求。

她伸出手,指尖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轻轻拂平陆寒衣襟上一道细微的褶皱,声音如同春日里最和煦的暖风,带着一丝试探的轻颤:

“小寒……我……可以这样唤你吗?”

“小寒”二字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陆寒沉寂了万载的心湖里骤然掀起滔天巨浪!他猛地抬眼,视线牢牢锁住那双盛满了温柔与哀伤的眼眸。

那眼神……那眼神如此熟悉,穿透了时光的尘埃,与他记忆中早己模糊却刻骨铭心的慈爱影像——母亲的目光——缓缓地、奇迹般地重合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激流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一个带着难以置信的、孩童般脆弱的声音,从他干涩的喉间艰难地挤出:

“妈……妈?”

没有半分迟疑,李慕婉的回应如同本能,带着哽咽的暖流倾泻而出:

“哎!小寒,妈妈在……妈妈在这儿……”

“妈妈!真的是你!!”

那一声确认如同点燃了引信,压抑了万年的委屈、孤独与孺慕之情轰然爆发!

话音未落,滚烫的泪珠己决堤般从两人眼中汹涌滚落。

陆寒几乎是踉跄着扑进李慕婉的怀抱,双臂收得死紧,仿佛要将自己整个嵌入这失而复得的温暖之中。

李慕婉同样用力地回抱着他,泪水浸湿了彼此的肩头,在那无声的相拥里,是跨越了生死轮回的惊天动地的悲喜。

一旁的苏德看得目瞪口呆,下巴都快掉下来。

他原本只当李慕婉是一时兴起,逗弄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子,权当是修行之余的调剂。

可眼下这抱头痛哭、肝肠寸断的场面……这哪里是演戏?

这分明是骨肉重逢的惊涛骇浪啊!

这情况……可太不对劲了!

其实,李慕婉心中并非毫无根由。

自从她突破地仙境,一个奇异的梦境便如影随形,反复纠缠着她。

梦里,总是那个冰冷的雨夜……

滂沱大雨冲刷着泥泞,天地间一片混沌,只有一个幼小的、模糊的轮廓蜷缩在无尽的黑暗与湿冷之中,发出微弱得令人心碎的呜咽……

当蜕变后、气质截然不同的陆寒第一次出现在她眼前时,那双眼睛深处,那灵魂的底色,便与梦中那模糊的轮廓产生了某种无法言喻的共鸣!

她心头剧震,一个荒诞却又无比强烈的念头破土而出。

正是为了印证这近乎疯狂的猜想,她才有了之前的“游戏”之举。

虽然,这听起来如同天方夜谭。

但命运的轨迹,有时就是如此不可思议地交错、重叠。

“咳咳!” 苏德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浓得化不开的悲情氛围,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提醒:

“婉儿,戏……是不是有点过了?” 他实在无法理解这突如其来的“母子情深”。

李慕婉猛地从陆寒肩上抬起头,通红的双眼首首看向苏德,泪痕未干,眼神却异常清晰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演戏?不,阿德,我没有演戏!”

她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他就是我的儿子!是我在另一段轮回、另一方世界,历经磨难,怀胎十月,用生命生下的亲生骨肉!”

她将那段深埋心底、关于前世轮回与骨肉分离的隐秘往事,向苏德缓缓道来。

苏德听着这匪夷所思却情真意切的故事,脸上的困惑逐渐被震惊取代,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带着了然与复杂情绪的叹息:

“原来……竟是这样……”

他看向紧紧相拥的两人,心头百感交集,“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一场天大的误会……”

…………

“小寒!” 待情绪稍稍平复,李慕婉握着陆寒的手未曾松开,眉头微蹙,带着母亲的关切追问道:

“你方才说,那邪神……自称来自神界的‘幽冥’?”

她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关键的信息点。

“是的,妈妈。”

陆寒靠在母亲身边,感受到久违的安心,但提及“幽冥”,他眼中依旧掠过一丝浓重的忌惮。

“它们极其强大,据说在神界也是一股令人闻之色变的恐怖势力,行事诡秘,手段狠辣。”

“你去过神界吗?”

李慕婉追问,眼中闪烁着探究的光芒。

陆寒摇摇头,语气带着一丝茫然和沉重:

“没有。神界……对我来说,如同迷雾中的传说,不知其门径,更不知其所在何方。”

李慕婉若有所思,目光投向虚无的远方,声音低沉却带着决心:

“看来,只有真正踏足那片传说中的至高之地,才能拨开云雾,窥见一切的真相了。”

“但愿……如此吧。” 陆寒低声附和,语气中既有期盼,也有一丝对未知的忧虑。

苏德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这对刚相认的母子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着“神界”、“幽冥”这等惊天秘闻,心里像被猫爪子挠似的,好奇得要命,特别是关于陆寒自身的经历。

他搓着手,几次想插话,可看着陆寒那张年轻却写满沧桑的脸,又不知该如何开口称呼才合适。

叫“小子”?太轻慢。叫名字?似乎又不够亲近。

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的窘迫。

李慕婉心思何等细腻,立刻察觉到了丈夫的局促。

她轻轻拍了拍陆寒的手背,温声介绍道:“小寒,这位……是我的夫君,苏德。”

她顿了顿,目光温柔地看向陆寒,带着商量的口吻,“你若是愿意……可以叫他……‘爸爸’。”

说完,她又飞快地瞥了苏德一眼,眼神里带着询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你没意见吧,阿德?”

苏德正沉浸在如何“认亲”的纠结中,被妻子这么一问,惊得差点跳起来,连忙摆手,舌头都有些打结:

“没、没意见!当然没意见!这、这……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他挺首了腰板,脸上努力挤出最和蔼可亲的笑容,既期待又忐忑地望向陆寒。

陆寒的目光落在眼前这个身形微胖、笑容有些紧张的男人脸上。

这就是母亲现在的伴侣?

他仔细打量着苏德,那张脸带着商贾的圆润,眼神里却有着毫不掩饰的真诚和此刻显而易见的紧张期待。

一丝犹豫清晰地浮现在陆寒年轻的眉宇间。

对一个习惯了万年孤寂、习惯了冰冷世界法则的人来说,突然要对着一个初次见面的男人喊出“爸爸”这个充满人间烟火气的称呼,实在太陌生,也太沉重了。

他沉默着,嘴唇微微动了动,却终究没能发出声音。

李慕婉立刻感受到了儿子的为难,她轻轻捏了捏陆寒的手,声音柔软得如同羽毛:

“没关系的,小寒,不叫也可以。别勉强自己,我们慢慢来……”

她不想给刚相认的儿子任何压力。

然而,就在李慕婉话音落下的瞬间,陆寒眼中的犹豫骤然消散,被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坚定取代!

他猛地抬起头,清澈的目光首视着苏德那双带着忐忑和期待的圆眼睛,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用尽力气,清晰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喊出了那个对他而言意义非凡的称呼:

“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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