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的手悬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又换了只手想去摸他另一只手腕。
结果这汉子反应更快，另一只手也捂得严严实实。
大夫不死心，想看看他的肚子，汉子又死死按住腹部，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痛、痛死俺了！碰不得！”
这下，围观的人也都看出了不对劲儿。
哪个病得快死了的人，不是巴不得大夫赶紧看看赶紧救命？哪有这样捂着不让碰的？
大夫站起身，甩了甩袖子，压低声音对姜云晚说：“掌柜的，这人……脉象看着不像有大碍。倒像、倒像是故意躲着不让诊。”
姜云晚心下了然，果然是碰瓷的！
没想到啊，原来这一行这么早就有了。
她冷笑一声，抱起胳膊，声音提高了八度：“哟呵！不让诊啊？行！我可算是明白了！合着您这肚子疼，不是真疼，是装出来的吧？亏您演技还挺逼害，不去唱戏真是屈才了！”
她这话一出，躺地上的汉子和旁边的妇人脸色齐齐一变。
那妇人原本哭得正来劲儿，一听这话，哭声戛然而止，立马换上一副泼妇骂街的嘴脸：“你、你胡说八道什么！俺们老实人吃你这黑店的东西吃坏了肚子，你还敢污蔑俺们？天底下哪有你这么黑心的掌柜！”
躺地上的汉子也不哼哼了，一下从地上坐起来，指着姜云晚的鼻子骂：“就是！俺这肚子疼得要死了，你还说俺装的？你的良心让狗吃了？俺告诉你，今儿这十两银子，你要是不给，俺就躺在你这门口不走了！看你这生意还怎么做！”
这变脸速度，比翻书还快！围观群众顿时一片哗然。
姜云晚被骂得首翻白眼，现代社会见识过各种奇葩，但这么明目张胆的无赖还是头一回碰上。
“行啊！你不让诊，又非说是我家的东西吃坏了，还张口就要十两银子？这买卖不对等啊。”姜云晚双手叉腰，斜着眼睛看他们，“既然说不清，那就让衙门来说吧！郝二！再去趟衙门！把这俩‘贵客’的情况跟官差老爷们说清楚！”
郝二一听，二话不说，转身又要往外跑。
谁知那汉子和妇人一听“衙门”二字，竟然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去啊！尽管去！”那妇人挺首了腰板，语气里带着几分挑衅，“你去报啊！看官差来了是听你的，还是听俺们的！”
汉子也冷哼一声：“就是！你以为衙门是你家开的？报就报！谁怕谁啊！”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几个身穿公服的官差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个身材矮胖，留着山羊胡的都头。
他一进门，就皱着眉头看向躺在地上的汉子，显然己经从报信的郝二那里听了一些只言片语。
“怎么回事？谁报的官？”都头粗声粗气地问。
不等姜云晚开口，那躺地的汉子立刻又捂着肚子哼哼起来：“官爷！俺在这酒楼吃坏了肚子！疼得俺死去活来的！这黑心店家不认账，还污蔑俺碰瓷！俺们老实巴交的庄稼人，哪儿会干那腌臜事儿！”
妇人也哭丧着脸凑上来：“官爷明察啊！俺家男人就是吃了她家的饭菜才病倒的！您可得给俺们做主啊！”
都头瞥了一眼汉子，又看看姜云晚，嘴里嘀咕着：“吃坏肚子……这事儿简单，多半是自己肠胃弱，或者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哎呀，行了行了，看着也就是普通吃坏肚子，没什么大事。你们做买卖的，以后注意点卫生就是了。该赔点钱赔点，别闹了。”他这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偏向了那汉子，打算大事化小。
他的话音刚落，楼上传来一声清脆但不失威严的声音：“等等！这位官爷，你都没仔细调查，怎么就知道是普通吃坏肚子？这人捂着肚子不让大夫诊脉，怎么看也不像寻常病人。”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只见酒楼二楼的雅间门口，站着三个穿着华贵的年轻女子。
说话的那个，一身浅紫色杭绸衣裙，头上戴着一支点翠金簪，虽是十几岁的年纪，却生得活泼明艳，正是几人中性子最坐不住的大姐。
都头一看到这三位女子，尤其是她们身上的衣裳料子，那可是只有南城那些官宦人家才舍得用的绸缎，顿时心里咯噔一下。
他脸上的不耐烦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换上一副比哭还难看的谄媚笑容，连连哈腰：“哎哟哟！是楼上的贵客啊！小的有眼无珠，有眼无珠！您说得是！小的这就仔细调查！一定查个水落石出！”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狠狠瞪了那汉子和妇人一眼，仿佛在怪他们给自己惹麻烦。
那汉子和妇人显然也没料到半路杀出这么几个主儿，而且看样子官差还得听她们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
都头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转身堆起笑容面向姜云晚，但眼神却瞟向楼上的女子，显然是在等她们的意思。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都柔和了几分：“这位掌柜的，您方才说这人是装的？可有什么证据？”
姜云晚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上前一步，指了指地上的汉子：“证据？有啊！第一，他捂着肚子不让大夫诊脉，哪个真疼得死去活来的会这样？第二，大夫说了，他的脉象根本没有大碍。第三，您看他变脸的速度，刚才还哼哼唧唧快死了，一听要报官，立刻精神抖擞，中气十足地骂人。这是肚子疼的人能做到的吗？”
都头听了，又看向那汉子，那汉子被姜云晚点名，脸涨成了猪肝色，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不知道说什么好。
楼上的女子见状，那位脾气暴躁的大姐又开口了：“既然如此，为何不让大夫再诊一次？当着你的面儿，看他还怎么躲！”
都头立刻点头哈腰：“是是是！贵客说得极是！”他转过身，对着那汉子命令道：“喂！你！起来！让大夫再瞧瞧！这回不许躲躲闪闪的！”
那汉子一听，脸色白了又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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