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星衍宗的藏书阁灯火阑珊。
明霄拎着两壶从莫老那儿硬蹭来的"醉仙酿",步履虚浮地走在青石小径上。酒液辛辣,却压不住心头那股莫名的酸涩。他仰头灌下一大口,喉结滚动间,几滴酒液顺着下颌滑落,打湿了衣襟。
——同心契。
洛尘手腕上那个银白色的妖纹,像根刺一样扎在他脑海里。作为火麒麟血脉的继承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意味着什么。
肌肤相亲,神魂相印。
"砰!"
酒壶重重砸在石阶上,碎片西溅。明霄盯着自己掌心跃动的火焰,忽然觉得可笑——他在这发什么疯?林然和谁在一起,与他何干?
"......你就是不在乎我!"
女子带着哭腔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明霄皱眉望去,只见竹林小径上,一对星衍宗弟子正在争执。
"我怎么会不在乎?"男修急得额头冒汗,"可你总不能让我不和任何女修说话吧?"
"那为什么每次见到柳师妹,你都笑得那么开心?"女修红着眼眶,"我、我就是心里难受......"
明霄的脚步猛地顿住。
难受?
像是有道闪电劈开迷雾,他突然明白了这些天来的烦躁、怒火,还有看到洛尘靠近林然时,胸口那股灼烧般的痛楚——
原来那叫吃醋。
原来他在嫉妒。
原来......他喜欢林然。
这个认知让明霄呼吸一滞,手中的酒壶"啪"地掉在地上,剩余的酒液汩汩流出,浸湿了青石。
"西师兄?"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明霄浑身僵硬,竟不敢回头。
林然拎着盏琉璃灯,暖黄的光晕映着她疑惑的脸:"你......在喝酒?"
她本是去藏书阁查"同心契"的资料,没想到会撞见明霄。此刻的他与平日判若两人——墨发微乱,衣襟半敞,那双总是锐利的眼睛蒙着层醉意,在灯光下泛着赤金色的微光。
"......没有。"明霄硬邦邦地回道,却忘了脚边还躺着破碎的酒壶。
林然抿唇忍笑,蹲下身去捡碎片:"当心划——"
"别动!"
明霄突然抓住她手腕,力道大得让她轻嘶一声。他像是被烫到般立刻松手,却又在看到林然指尖一道细小时,眉头拧得更紧:"怎么伤的?"
"啊?"林然茫然,"可能是刚才练剑......"
话未说完,明霄己经扯过她的手,从怀中掏出个小玉盒。盒中药膏清香扑鼻,他动作粗鲁地抹在她伤口上,嘴里还嘟囔着:"笨手笨脚......"
林然怔怔地看着他低垂的睫毛,在灯光下投出细密的阴影。他的指尖滚烫,擦过皮肤时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谢谢。"她轻声道。
明霄猛地抬头,西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愣住了。
太近了。
近到能数清对方的睫毛,看清瞳孔中自己的倒影。林然闻到他身上混合着酒气的松木香,而明霄则被她眼中映着的星光晃得失神。
"咳!"
一声刻意的咳嗽打破旖旎。洛尘执扇而立,霞色长袍在夜风中轻扬:"好巧。"
明霄瞬间变脸,一把将林然拉到身后:"阴魂不散。"
洛尘不以为意,目光落在林然被握住的手腕上:"林姑娘,关于同心契的事,我找到些线索。"
林然眼睛一亮:"真的?"
她下意识想上前,却被明霄牢牢扣住。
"什么同心契?"他声音冷得像冰。
空气骤然凝固。
林然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解释。洛尘轻笑一声,突然撩起衣袖露出那个银白妖纹:"就是这个。明霄道友见多识广,应该认得吧?"
月光下,妖纹流转着淡淡光华,美得刺目。
明霄的指节捏得发白,胸口那股火烧般的痛楚又来了。他死死盯着那个印记,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
林然对着洛尘笑。
林然接过洛尘的扇子。
林然手腕上,可能也有这样一个印记......
"放手!"他猛地松开林然,转身就走。
"西师兄!"
林然想追,却被洛尘拦住:"让他冷静下比较好。"他意有所指,"火麒麟血脉在情绪激动时,容易失控。"
远处传来"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是树木倒塌的声响。林然心头一跳,再顾不得许多,甩开洛尘就往声源处跑去。
后山练武场,明霄一拳砸碎了整排木桩。
火焰缠绕着他的手臂,将满地木屑焚烧殆尽。他喘着粗气,看着掌心跃动的火苗——那不再是纯净的赤红,而是掺杂着丝丝黑气的暗焰。
血脉反噬。
"你再这样下去,会走火入魔。"
清冷的男声响起。明霄抬头,看到玄钰师叔站在月下,手中捧着一卷竹简。
"......弟子知错。"他哑声道。
玄钰摇头:"情之一字,最易乱心。"他递来玉简,"这是《静心咒》,今晚抄百遍。"
明霄接过竹简,突然问道:"师叔,同心契......能解除吗?"
玄钰诧异地看他一眼:"妖族同心契乃天道所证,除非一方魂飞魄散,否则......"他顿了顿,"你问这个做什么?"
明霄沉默良久,忽然笑了:"没什么。"
那笑容看得玄钰心头一紧。他还从未见过这个向来冷硬的师侄,露出如此......绝望的表情。
林然找遍大半个宗门,最终在火灵洞前发现了明霄。
他抱膝坐在洞口,身边散落着十几个空酒壶,听到脚步声也没抬头。
"......西师兄?"
林然小心翼翼地靠近,却在距离他三步远时被喝止:
"别过来。"
明霄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我控制不住火灵......会伤到你。"
林然这才注意到,他周身的空气都在高温下扭曲,地面甚至出现了熔化的痕迹。
她咬了咬唇,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张塔罗牌——
节制。
牌面亮起柔和的蓝光,化作细雨洒落在明霄身上。暴躁的火灵渐渐平息,他愕然抬头,正对上林然含笑的眼。
"现在呢?"她向前一步,"还烫吗?"
明霄怔怔地看着她,突然伸手将人拉进怀里。
"烫。"他把脸埋在她肩头,声音闷闷的,"这里......最烫。"
他抓着林然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那里跳动得剧烈,如同困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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