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儿在一旁哭得撕心裂肺,看着两位老太医去掰吴依的手,立时便不干了。
“大人不愿意,你们看不见吗?”她像一只守着领地的母狮,挥舞着双手把两个老太医赶开,“什么病非得脱大人的衣服?我都没有脱过!”
“从吴大人脉象来看,起高热定是因为身上有伤,我们需得找到伤处查看过,才能对症施针下药。”
吴依于迷蒙间侧了身,拉下肩头的衣料,把被鞭子抽打的地方露了出来。
一条破皮的粗大红痕印在冷白的皮肤上,往外渗着血丝,令人触目惊心。
柔儿的眼泪掉得更加厉害:“大人,是谁对你下如此狠手?!”
两位太医对视一眼,都想到了秦越身上去,毕竟吴白衣是阖宫皆知的御前红人,敢对他动手的人,可没几个。
吴依只觉得头痛、难受,像是有谁在跟她抢夺身体。
她极为费劲地做着斗争,努力地想要发出点声音,却皆是徒劳,感觉越来越累。
“我家大人近几日除了上朝,连门都未出过,不知是得罪了哪里的小人,此事我一定要禀明陛下,请他为大人做主!”
陛下两个字被听进耳朵时,吴依感觉心神一松,神魂都落到了实处,紧接着便是大量的过往记忆在脑子里五倍速快放。
与秦越相识、相伴,一起受罚、成长,大多都是平淡而温情的,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一切都变了。
她看到吴白衣做下一件又一件事,想引起秦越的注意;看到秦越对吴白衣越来越回避抗拒;看到两人一步步走到针锋相对的地步;看到吴白衣死在右相府中......
“往事已矣,你便替我过另一番人生......”
那一声叹息像是释然又像是无可奈何,吴依尚未来得及问清更多事,便感觉心头一空,眉间传来刺痛,幽然睁开了眼睛。
“大人,你醒了!”
吴依看向两位神色复杂的老太医,哑着声音道了谢,对站在他们身后的小太监提及更重要的事。
“烦请公公代我向陛下告罪,明日怕是起不得身,去不了御前伺候。”
“奴才明白,吴大人身受重伤,好好休养才是。”
太医们留下两大捆苦药,跟着小太监身后回宫,柔儿细心地给她肩上伤处上了药,抽抽嗒嗒地去了灶房熬药。
吴依这才有心思去慢慢回想那些被强灌入脑中的记忆,越想越觉得原身吴白衣过得惨。
从小被当做男孩儿养也就罢了,偏还背负着振兴家族的重责,父母接连死去,被各种各样的人欺负,好不容易挣得好前程成了太子伴读,春心萌动一回,还遇到了个冷面无心的帝王,慢慢就走上了偏执之路。
啧 啧 啧,可怜、可恨。
自己可万万不能跟她一样。
吴依在病痛中做起人生规划:
先苟住小命,再找机会远离秦越,最好是能够外调,在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当个七品芝麻官,或者搞个因病退休,过点自给自足的小日子才是最好的归宿。
柔儿端来了药,吴依闻着那浓烈的苦味,捏着鼻子大口将药吞下,一张脸皱成了枯树皮。
“大人,今夜柔儿为你守夜可好?”
“不必了,你早些去睡,明日早点来看我,我既然醒了,便不会有事。”
吴依漱了口,要了蜜饯含在嘴里,闭上眼睛没一会儿便陷入沉睡梦境。
秦越起得早,从忠保那里知道了吴依的伤情,洗手的动作一顿。
“是何人伤的他?”
忠保不敢抬头看,嗫嚅着说:“现在宫里都在传是陛下您伤的......宫人们提及吴大人皆是心疼。”
秦越冷冷地看着他的头顶:“这等闲话是从何处传出来的?”
“奴才不知。”
“退下罢。”
秦越坐到御案后,颇有些心神不宁,最终还是唤了墨九。
“他是被何人所伤?”
“是礼部尚书之子康林。”
“具体说说。”
“吴大人昨日下值得早,府中马车未在宫门,他便在街上闲逛,康林打马而过,对他挥了鞭子,还踢了他头部。”
“你为何不出手?”
“陛下让奴才看着吴大人,没说要保护他。”
秦越只觉有一口气憋在胸口,凉凉地看了墨九一眼说:“从今往后,你便不必再来御书房,只需守着他,护他周全。”
“是!”
早朝时,礼部尚书康有书启奏广纳后宫,绵延子嗣,百官附议,秦越未置可否。
只轻声问了一句:“康爱卿位处礼部尚书之职,子孙后辈可皆是守礼规矩之人?”
不等他回答,秦越便起身让忠保宣布退朝,上了御辇出宫去了吴府。
几位老臣将康有书围住,不明所以地问:“康大人可知陛下所问是何意?”
“我也不知道啊,陛下突然关心起子孙后辈之事,实在让人惶恐。”
“该不会是要提拔你族中子侄吧?”
此言一出,众人便开始道着“恭喜”,让康有书陷入了一场莫名其妙的吹捧之中。
秦越进了吴府,才发现吴府里冷清至极,下人总共也没几个,会来事儿的就更是没有。
周正头一次见到真龙天子,双膝一跪就哭了起来,想要为吴依讨个公道,却硬是说不明白,急得不行。
“好了。”忠保见到这样的忠仆难得耐心解释,“陛下已经清楚了,定不会让吴大人白白受伤。”
“多谢陛下。”周正哽咽着磕头,“我家大人自幼失怙没人疼,有什么事都是硬撑着,还请陛下多多看护。”
秦越点点头,这倒是句实话,吴白衣从当伴读时,便从未在人前露出过狼狈样子。
他迈着步子往吴白衣的卧房走去,房门虚掩着,门前没个守着的人,里面也没什么动静。
忠保轻轻推开门,一股苦涩药味扑面而来,让秦越皱起了眉头。
吴依正做着梦,梦见自己死了,爸妈正哭得伤心,想到以后再也不能回到他们身边尽孝,也是心痛难忍。
秦越绕过屏风走到床前见到的,便是一个闭着眼睛流泪的吴白衣。
苍白的脸色、干渴起皮的嘴唇,转而便是在外上着药的肩膀,狰狞可怖的伤痕......
着实可怜 。
忠保跟着红了眼眶:“吴大人肯定很难受,不然也不会哭。”
秦越像是被那些眼泪烫到了,怔然片刻后想起,床上这个单薄柔弱的人,尚未及冠。
......
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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