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中秋夜宴。
尚未踏进宫门，吴依的心情就已经无法淡定。
能参加 宫宴的都是朝堂之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因最近有关她的流言颇多，人人见了她都得隐晦地打量她一把，让她颇不自在。
若不是为了向秦越讨赏，她是绝不会赴宴的。
石力与她已经许久未见，她刚进宫门不久便被追上。
石力先是围着她转了一圈，特别是对袖口衣摆处认真查看，再三问道：“听说吴府已经穷到吃不起饱饭，可是真的？”
吴依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这是那天在兵马司外围观群众传出的流言。
“嗯，的确是无法吃饱，毕竟我有一个吞天大胃。”
“有些时日未见，你怎么清减了这么多？”石头按捺住拍向吴依肩头的手，目光中全是怜爱，“以后你想吃什么直接跟我说，我给你买来，不必担心花银子的事。”
“我若是想吃山珍海味呢？”
“只要我能买得起，都买给你。”石力拍着胸脯保证。
吴依感动于他的慷慨，问起实际的事：“那你的存银有多少？”
石力立刻变得结结巴巴起来：“二......二十两？我每月俸禄二十两，发晌那天，便是存银最多的时候。”
吴依收回仰慕目光，给了他一个白眼。
得，跟自己一样穷不说，还是个月光族，这样的经济状况，他哪里来的自信要包下自己的山珍海味，好吃好喝？
“石兄，你有心了。”
见吴依不再搭理他，石力立刻又缠了上去，走在她的左侧极为郑重地提醒。
“你把你的三位叔父都送进了大牢，不少大臣都要参你，说你不懂孝悌。而且今天还是中秋宴，合家团聚的日子，你这事难免不被提及。”
“提便提呗，我担心的，是他们不提。”
提了好哇，最好是大臣们逼得秦越不得不当场把自己给免职，这样她就能远离京城这个是非之地，带着吴府的几个同事去江南过悠哉小日子了。
以石力的脑袋瓜子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的。
“罢了罢了，我已经跟父亲说过，让他一会儿在宴席上回护你一二，万万不可让陛下因你而生怒。”
“他才不会。”
吴依知道赵以升已经把诸葛弩呈给了秦越，以秦越的性子，此时定在感念自己劳苦功高，绝不会因为其他人的一两句谗言就生气动怒。
施施然进得中秋宴所在的朝露殿，早有十来个小太监候在那里，为众位大臣引位。
吴依颇有自知之名，抬脚走向最靠近殿门、离上座最远的桌子，站定之后就要坐下。
“吴大人，工部的座席在前面，请随我来。”
吴依跟着小太监越走越靠前，停在了离秦越主位最近的两张桌子中间。
哟，工部居然被排在了最前面？
看来秦越对工部最近的工作成绩非常满意。
吴依把第一张桌子留给了赵以升和另一位同僚，坦然坐在了第二桌，一抬头，就看到了坐在对面对自己怒目而视的康有书。
身为礼部尚书，康有书已将吴依视作了头号无礼分子。
在他的眼里心中，吴白衣对陛下不敬，对亲族不恭，对同僚也有很多不周到之处，简直就是人神共愤。
今日，必须当着众臣的面参上一本，让吴白衣这嘴上无毛的黄口小儿长长教训。
吴依是第一次参加宫宴，初时十分好奇，四处张望打量，想看看古时大老板招呼部下搞团建跟现代有什么不同。
但左等右等，都只能看见鱼贯而入的官员，还有不停上菜的宫女，宴席迟迟没能开始。
再大的世面看久了，都会显得无趣。
而且随着越来越多的官员进来，对着她评头论足的人也变得更多，每当她的目光扫过去时，都会收获更多或鄙夷或不屑的目光。
饶是吴依不在意他人言论，但也觉得这个氛围十分让人厌烦。
于是，在一群说小话同事的复杂目光里，她站起来离场了。
石力立刻就想跟出去，被他爹石勇扯着胳膊给按在了座垫上。
“吴大人是非缠身，出去就是想躲个清静，你跟去做什么？”
“我担心他迷路。”
“真是笑话，他在这宫里待的时间比你练功的时间还多，走到哪儿都能绕回来，要你操这闲心。”
石力闷闷地端在面前的茶水，担忧地看向吴依的背影。
坐在朝露殿中间位置的秦明在吴依的身影出了殿门之后，跟着站了起来，随他一起的，还有另外几个宗室子弟。
忠保正在帮秦越整理衣冠。
自从得了诸葛弩之后，秦越连着两天都心情极好，虽面上没有表现得很明显，但饭量大增，御花园也多去了几趟，而且每次都是试箭，试完了便会仔细擦拭弩身，对其喜爱珍视之情溢于言表。
“陛下，大人们都到得差不多了，是否此时过去？”
“慧心法师可到了？”
“尚未。”
“罢 了，法师该出现时自然会出现，去拿上朕昨日备好的赏赐，摆驾朝露殿。”
秦越自认对撞头前后的吴白衣都十分了解。
撞头之前，他想要的是权势；撞头之后，他想要的是金银。
这份赏赐两者兼备，想来他肯定无法拒绝。
吴依出了朝露殿，按着“出门右转”的习惯，选了右边的路。
她也没什么别的想法，就想着散散步，呼吸下新鲜而清新的空气，得一点独处的时间。
毕竟再过一会儿，复杂又麻烦的社交就要开始了。
她不知道宴会何时开始，并没有走多远，不过十来分钟的路程，便到了一处池塘。
依她的经验记忆来判断，这处池塘应该是在御花园，离秦越的御书房，并不太远。
在所有宫斗电视剧里，池塘都是反派行凶杀人的必选之地，而且现在天幕渐落，光线暗淡，更是显得这池塘阴森可怖。
她条件反射一般转身，打算往回走，先回朝露殿，那里灯火通明，人也多，可比这里有安全感。
“吴大人，别来无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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