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光号”指挥舱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明仲的目光如同两柄淬毒的冰锥,穿透屏幕,死死钉在金·沃森那张冷静到近乎漠然的脸上。她手中平板显示的微弱生命信号源图像,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他内心最深的伤口——母亲苏清婉。
“合作?”明仲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出,冰冷得能冻结电波,“用暴力开路,引发冰封反噬,威胁我队员和红燕的生命安全,这就是你谈合作的方式?”
沃森嘴角的弧度不变:“非常规手段,只为打破僵局,明警督。时间有限,冰封场的反噬波动正在衰减,但留给我们的‘窗口期’不会太长。C先生只想要基地深处‘苍白火焰’项目的核心数据盘。至于苏博士的遗物和那个生命信号……我们可以共享,甚至优先交给你们。”她特意加重了“遗物”二字。
“C先生?”明仲捕捉到这个称呼,“看来你承认了。”
“我只是一个被委托的执行者,名字不重要。”沃森避重就轻,“条件很简单:立刻恢复并共享‘潜望镜7号’的谐振通道和数据流。我方将派出‘蜘蛛’探测器,携带专门屏蔽冰封能量的‘相位抵消器’,从你们钻设的先导孔进入,优先探查信号源区域。数据实时共享。”
“相位抵消器?”伯格博士的虚拟影像立刻接入,语气带着质疑,“那种强度的混沌能量场,己知技术不可能完全屏蔽!除非……”
“除非利用冰封场自身的‘波谷’间隙。”沃森接口,展示了一段复杂的数据模型,“我们有十七年前基地的结构图和能量分布记录。PLTNR基地的能量屏障并非均匀,存在周期性弱点和通道。‘蜘蛛’搭载的相位器能在特定谐振频率引导下,抓住这些瞬间的‘缝隙’穿行。这需要‘潜望镜’提供的实时场强测绘作为导航。”
模型显示,在冰封能量场如同狂暴海浪的波动中,确实存在极其短暂、稍纵即逝的“平静波谷”,如同风暴眼。
“谐振频率是红燕的‘回响’!”陈斌低吼,“这还是在利用她!”
“这是最安全的方式。”沃森语气平淡,“我方提供技术规避风险,总比你们强行突破引发更大反噬要好。红博士的神经安全,同样是我们的考量。”她的话滴水不漏,却更显虚伪。
明仲沉默。沃森的计算精准而毒辣。强行拒绝,冰封场随时可能再次暴走,红燕危险,“泰坦”可能损毁,任务失败。接受,则等同于将红燕的神经钥匙交给敌人使用,风险未知。
“头儿,红法医情况暂时稳定,但神经‘回响’信号基线升高了15%,处于不稳定状态。”羊城老吴的报告传来,“强行重启谐振,风险很大。”
明仲的目光扫过屏幕上“泰坦”传回的实时画面:钻探车深陷冰裂,履带受损,但主体结构完好。Level 3破口处,幽蓝冰晶在能量余波中缓缓脉动,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那个微弱的生命信号源,依旧顽强地存在于探测器最后锁定的坐标上。
母亲……可能就在那里。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这个念头如同毒藤,缠绕着明仲的理智。
“好。”明仲的声音斩断了指挥舱内的死寂,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恢复谐振通道,数据共享。但条件:1. 我方全程监控‘蜘蛛’探测器的所有数据和操作指令。2. ‘蜘蛛’的优先目标是锁定并确认生命信号源状态。3. 任何危及红燕神经安全的操作,我方有权立即切断谐振!”
沃森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逞光芒:“很合理。协议达成。我方‘蜘蛛’准备投放。”
“泰坦”操控员在明仲授意下,艰难地将陷入冰裂的钻车调整好姿态,利用机械臂清理了先导孔入口的碎冰。“潜望镜7号”被回收检修,谐振通道重新建立。羊城那边,老吴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重新将红燕稳定的“回响”信号导入谐振核心。冰封场的能量流数据再次清晰地呈现在双方屏幕上。
“北风号”后甲板,一台多足“蜘蛛”探测器被吊臂精准地投入冰冷的海水中,迅速下潜,沿着“泰坦”钻设的孔道,如同真正的深海蜘蛛,悄无声息地游向180米深的冰下入口。
“蜘蛛进入孔道。”沃森的声音传来,“相位抵消器启动,频率锁定……场强波动匹配……切入波谷倒计时:3、2、1……切入!”
屏幕上,“蜘蛛”探测器传回的画面猛地一颤!原本充斥视野的、狂暴扭曲的幽蓝能量乱流,在探测器周身一层薄薄的、不断变换色彩的光膜(相位抵消场)作用下,如同被无形的利刃劈开!探测器如同滑入油中的水滴,在能量场的“波谷”缝隙中灵巧穿行,迅速接近Level 3那个巨大的破口!
指挥舱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画面穿过破口处厚厚的、如同蓝色琥珀般的奇异冰晶,进入了Level 3内部!
入眼一片狼藉的冰封地狱!
巨大的空间被厚厚的幽蓝冰晶覆盖,所有物体都保持着毁灭瞬间的姿态:倾倒扭曲的控制台、断裂悬垂的管线、冻结在半空的金属碎片……冰晶内部流淌着细微的能量光丝,散发出幽幽的冷光,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魔窟。
“蜘蛛”沿着扫描锁定的生命信号源坐标前进。它灵巧地绕过巨大的冰柱和倒塌物,深入破口后方一处被严重挤压变形的通道。通道尽头,是一扇被巨大冰块和金属残骸堵死的合金隔离门。门体严重扭曲,中央有一个巨大的撕裂口,边缘翻卷着锋利的金属茬,被厚厚的幽蓝冰晶封堵。
生命信号源,就在门后!
“扫描门后空间结构!”“蜘蛛”操控员下令。
探测器底部的穿透雷达启动。画面构建出门后空间的轮廓:一个相对狭小的储藏室或设备间。结构保存相对完好,没有大的坍塌。在房间中央的地面上,扫描清晰地勾勒出一个……人形的轮廓!
“确认生命信号源位置!放大!”沃森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画面聚焦。穿透扫描的成像精度有限,但足以分辨:那是一个穿着老式白色防寒科考服的人形!身体呈蜷缩状侧卧在地,头部枕着一条手臂。其生命信号极其微弱,时断时续,仿佛风中残烛!
“母亲……”明仲的心跳几乎停止!虽然扫描无法看清面容,但那身形,那姿态……
“尝试熔穿冰晶封堵!小心避开生命体!”“蜘蛛”操控员声音紧绷。
探测器前端的微型激光切割器亮起,一道纤细但高能的红色光束精准射出,切割封堵门缝的幽蓝冰晶。冰晶在高温下无声融化、气化,没有引发能量反噬。很快,一个仅容探测器机械臂探入的小洞被熔穿。
一条纤细灵活的机械臂,顶端集成着高清摄像头和照明灯,如同探洞的蛇,缓缓伸入门后的空间。
灯光照亮了狭小的房间。
冰冷的寒气似乎透过屏幕弥漫出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散落冻结的文件和设备零件。
然后,灯光缓缓移动,聚焦在房间中央的地面上。
那里,静静地侧卧着一个身影。
白色的防寒服己经陈旧破损,多处被暗红色的冰晶(冻结的血迹?)浸染。兜帽滑落,露出一头被冰霜覆盖的、散乱的黑发。她的脸深深埋在自己臂弯里,看不清面容。但露出的左手,无力地搭在地面,手指纤细,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样式古朴的银戒——那是明仲父亲送给母亲的婚戒!他绝不会认错!
是苏清婉!
十七年了!她的遗体,竟然在基地爆炸、冰封辐射泄露的绝境中,被冻结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而且……那微弱到极点的生命信号……难道……
“检测生命体征!快!”明仲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蜘蛛”的机械臂小心靠近,伸出生物探针,轻轻触碰在苏清婉露出的脖颈皮肤上。探针反馈的数据瞬间显示在屏幕上:
**「体表温度:-196℃(接近液氮温度)」
「无脉搏」
「无呼吸」
「细胞活性:0」
「神经电信号:检测到微弱、低频、非规律性背景噪音(强度<0.1μV),模式异常,非生命体征!」**
不是生命!那信号……是某种设备发出的?或者是……遗体在极端环境下产生的某种物理现象?
巨大的失落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明仲。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破灭了。
“扫描她周围!寻找信号源!”沃森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失望和焦躁。
机械臂的灯光和扫描束仔细搜索苏清婉蜷缩的身体周围。在她紧握的右手下方,压着一个巴掌大小、银灰色的金属盒子!盒子表面没有任何标识,但探测器捕捉到的微弱信号源,正是从这盒子内部发出的!
“目标锁定!金属盒!”沃森立刻下令,“回收它!”
“蜘蛛”的机械臂立刻转向,抓向那个金属盒!
“等等!”明仲厉声阻止,“先扫描盒子!可能有危险!”
然而,沃森那边似乎己经失去了耐心。“蜘蛛”的机械臂无视指令,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精准地抓住了金属盒!就在机械指扣住盒子的瞬间——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声从探测器内部传来!
“蜘蛛”探测器传回的画面和数据流瞬间中断!变成一片漆黑和刺耳的忙音!
“‘蜘蛛’失去信号!自毁装置触发!”北风号那边的操控员惊呼!
指挥舱内一片哗然!沃森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立刻调取中断前最后一帧画面和扫描数据!”明仲强压怒火下令。
技术员迅速操作。画面定格在机械臂抓住金属盒的瞬间。放大!再放大!在金属盒被拿起、离开地面的刹那,盒子下方……赫然压着一小片从苏清婉防寒服内袋滑落的、被冻得硬脆的纸张残片!残片上,有几行用深蓝色墨水写下的、娟秀而急促的字迹,在探测器灯光下清晰可见:
**「……钥匙不在盒中……」
「……‘苍白’的本质是掠夺……量子化……不可逆……」
「……玉茹……小心……共……鸣……」**
字迹到此中断,被一道撕裂的痕迹破坏。纸张边缘,似乎还残留着半个模糊的指纹。
钥匙不在盒中?苍白是掠夺?量子化?小心共鸣?
苏清婉在生命最后时刻,用尽力气留下的警告!这残片,比那个可能装着危险物品的金属盒,价值何止万倍!
而那个金属盒……显然是“收藏家”C布下的致命诱饵!一旦被拿起,立刻触发“蜘蛛”自毁!
“沃森博士,”明仲的声音冷得能冻结灵魂,目光如同利刃刺向屏幕,“看来你背后的‘C先生’,不仅想要数据,还想顺便清除掉可能知道他秘密的……旧工具?”
沃森的脸色铁青,眼中第一次闪过一丝慌乱和惊怒。显然,“蜘蛛”的自毁超出了她的预期。C连自己人也算计在内!
“行动继续!”沃森咬牙,强行维持镇定,“我们还有备用方案……”
就在这时!
呜——呜——呜——!
更加凄厉的警报声猛然炸响!这次来自“极光号”自身的探测系统!
“警告!侦测到超大规模冰盖结构应力异常!源头:冰封核心区!”
“冰层内部能量读数疯狂飙升!频率……与红法医的‘回响’完全同步!!”
“羊城紧急报告!红法医脑波信号失控!强度突破临界阈值!她……她正在经历极强烈的神经风暴!疑似……正在被远程强制‘共鸣’!”
轰隆——!!!!
仿佛为了印证警报,一声沉闷到极致、如同大地之肺破裂的恐怖巨响,从冰原深处传来!整个“极光号”剧烈摇晃!指挥舱的灯光疯狂闪烁!
屏幕上,代表冰封核心区的区域,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的刺目幽蓝光芒!光芒中,那巨大的Level 3破口处的幽蓝冰晶,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增厚、蔓延!如同被无形巨手推动的冰之海啸,朝着“泰坦”钻探车所在的先导孔方向……汹涌扑来!
C的真正杀招!利用红燕的“回响”,远程引爆冰封核心,引发毁灭性的冰潮!他要将所有人,连同冰封的秘密一起……彻底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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