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朝阳在天际晕染开来,将整个天空染成一片诡异的红。陆之衍站在城墙上,望着那轮如血玉般的太阳,耳边是副将赵虎遥远而模糊的呼唤。
"将军!将军!"
声音忽远忽近,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纱帐。陆之衍想回应,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一阵天旋地转袭来,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破碎。
再次睁开眼时,刺眼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床榻上。陆之衍眨了眨眼,发现自己躺在陆府熟悉的卧房里。床边坐着胡子拉碴的赵虎,正一脸担忧地望着他。
"将军,您终于醒了!"赵虎粗糙的大手握住他的肩膀,"您都不知道,您睡了多久。"
“赵……虎……,怎么……回京……”长时间没有说话,陆之衍声音有些嘶哑。
赵虎为何无召入京。
他不是和念念成亲了吗?为何一下就在陆府了。
为何他身体如此虚弱。
还未等他详细问赵虎。
赵虎就对着门外喜极而泣地喊到:“喜鹊,快去添新水。将军醒了。”
陆之衍艰难地转头,看到赵虎那张胡子拉碴的脸凑得极近,眼中布满血丝,显然多日未眠。
他试图再次开口,喉咙却干涩得像被火灼烧过,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
赵虎连忙端来一碗温水,小心翼翼地扶起他的上身。"慢些喝,您昏迷了整整一年。身体还很虚弱。"
温水滑过喉咙,陆之衍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一年?"他声音嘶哑,脑海中最后的记忆是那诡异的血红色朝阳,以及云层中赵虎的呼唤声。
"是啊,您中了赤练族的'断魂散',差点就..."赵虎声音哽咽,粗犷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后怕,"多亏了沈姑娘,若不是她冒险去寻解药..."
"沈念?"陆之衍猛地抓住赵虎的手腕,力道大得让这个身经百战的副将都皱起了眉,"她在哪?"
赵虎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陆之衍灼热的目光:"沈姑娘...她走了。"
"走了?去哪?"陆之衍挣扎着要起身,却被一阵眩晕击倒,重重跌回床榻。
"将军别急!您体内余毒未清,不能妄动!"赵虎急忙按住他,"沈姑娘一个月前就离开了京城,说是要回江南彻查茶庄。"
陆之衍闭上眼,胸口如被重锤击中。梦中大婚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沈念穿着大红嫁衣,眉目如画,对他盈盈一笑。那笑容如此真实,让他几乎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她...为何不等我醒来?"陆之衍声音低沉,带着难以掩饰的失落。
赵虎犹豫片刻,终于长叹一声:"将军,有些事,您昏迷期间发生的事,沈姑娘不让说..."
"说!"陆之衍厉声道,眼中寒光乍现。
赵虎被这气势所慑,只得如实道来:"沈姑娘不仅找到了解药,还查出了赤练族的阴谋。原来的柳昭然是赤练族派来的细作,目的就是离间您与沈姑娘,让您失去沈家这条臂膀。赤练族内部出现了谋反者,想要颠覆陛下的江山社稷。"
陆之衍瞳孔骤缩,脑海中闪过柳昭然那张楚楚可怜的脸——那个声称被沈念欺凌的女子,那个让他误会沈念、最终导致他们和离的女子。
"有没有找到证据。"他声音冰冷。
赵虎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这是沈姑娘留下的。她说...等您醒了,若问起她,就把这个给您。"
陆之衍几乎是抢过那封信,颤抖的手指拆开火漆。信纸上是沈念娟秀的字迹:
「之衍:
见字如晤。
解药己服,余毒需静养半月方可尽除。赤练族之事,赵虎会详细告知。
你需好生静养,朝廷不可缺你。
西域己有异象,等你修养好,了却君王天下事。
你我缘分己尽,不必寻我。此去江南,山高水长,愿君珍重。
沈念 手书」
短短数行字,陆之衍却看了许久,仿佛要将每个字都刻进心里。信纸上有一处微微的皱褶,像是被水渍浸过又干涸的痕迹。
"她还说了什么?"陆之衍声音沙哑。
赵虎挠了挠头:"沈姑娘说...她己查明赤练族正在集结兵力,可能对边境发动袭击。她让我转告您,务必加强北境防御。"
陆之衍握紧了信纸,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她救了他的命,查清了真相,甚至临走还惦记着边境安危,却不肯等他醒来见一面。
"她走时...可还好?"陆之衍低声问道,眼前浮现出沈念倔强的面容。
赵虎面露难色:"沈姑娘看起来很疲惫,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但她坚持要立刻启程,说是江南有急事。"
陆之衍猛地掀开被子,不顾眩晕强行起身:"备马!我要去追她!"
"将军!您这身子..."赵虎急忙阻拦。
"我说备马!"陆之衍厉喝一声,随即因动作太大而剧烈咳嗽起来,一缕鲜血从嘴角溢出。
赵虎吓得脸色发白:"您看!余毒未清,怎能骑马奔波?沈姑娘己经走了一个月了,您追不上的!"
陆之衍擦去嘴角血迹,眼神坚定:"那就备最快的马,日夜兼程。她走的是官道,沿途必在驿站歇息,我能追上。"
赵虎知道劝不住,只得叹气:"至少先让军医看看,服了药再走?"
陆之衍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他缓步走到窗前,推开雕花木窗。清晨的阳光洒进来,却不再是梦中那诡异的血红,而是正常的金色。远处天际,几只飞鸟掠过,自由自在。
他想起沈念第一次真正进入他心中,也是在这样一个清晨。那时他刚从边关凯旋,而她随父亲入宫领赏。在御花园中,她不慎踩到裙角险些跌倒,是他扶住了她。那一刻,她抬头对他微笑,眼中似有星辰大海。
后来呢?后来怎么就走到了和离这一步?
陆之衍闭上眼,柳昭然那张楚楚可怜的脸又浮现在眼前。她声称沈念因嫉妒而处处刁难她,甚至在她的茶中下药。他竟信了,竟为了一个细作,伤害了真正爱他的人。
"赵虎,"陆之衍突然开口,"把我昏迷的这段时间,所有发生的事情,都告诉我。"
赵虎神色复杂:"将军,您确定现在要听?"
"说。"
赵虎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将军昏迷后,沈姑娘心急如焚,不顾阻拦去边疆寻解药。期间,李氏一派在京城大肆抹黑沈姑娘,说她狠心弃昏迷的您不顾。陛下听信谗言,欲降罪沈家。沈姑娘回来后,力证清白,还拿出赤练族阴谋的证据。李氏一派原形毕露,被打入大牢。可沈姑娘却因此心力交瘁,她觉得与您之间误会太多,心灰意冷才决定去江南。”
赵虎面露敬佩之色:"沈姑娘扮作商人潜入赤练族控制的城镇,冒着生命危险偷出了这些证据。她还...还受了伤。"
"什么伤?严重吗?"陆之衍急切地问。
"左肩中了一箭,好在没伤到要害。军医说己经处理好了,不会有大碍。"
陆之衍心如刀绞。她为他冒险,为他受伤,却在他脱离危险后悄然离去,连一句感谢都不肯等。
"备马,"他再次说道,声音低沉而坚定,"我要去追她。"
"可是将军..."
"没有可是!"陆之衍猛地转身,眼中燃烧着决绝的火焰,"我欠她的,不止一条命,还有...还有太多太多。"
赵虎看着自家将军从未有过的神情,终于点了点头:"我这就去准备。但您至少等军医来看过..."
"半时辰后,我要在府门口看到马。"陆之衍打断他,"还有,准备月余干粮,我要日夜兼程。"
陆之衍听着,拳头紧握,悔恨与自责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知道,是自己的轻信让沈念受了这么多委屈。
“将军,沈姑娘临走前还嘱咐我照顾好您,她心里一首有您。”赵虎说道。
陆之衍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他更加坚定了去追沈念的决心。“赵虎,立刻、马上准备,我要即刻出发。”
他的声音虽虚弱,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随后,他开始收拾行装,脑海中全是沈念的身影,他发誓,这次一定要追回她,弥补所有的过错。
赵虎领命而去,屋内重归寂静。陆之衍缓步走到铜镜前,镜中人面色苍白,眼下青黑,胡茬凌乱,哪还有半点昔日威风凛凛的将军模样。
他伸手触碰镜面,仿佛想触碰那个在梦中穿着嫁衣对他微笑的沈念。梦中她说的那句话犹在耳边:"陆之衍,这次你可别再认错人了。"
"不会了,"他对着镜中的自己低语,"再也不会了。"
窗外,一阵风吹过,带来远处集市隐约的喧闹声。陆之衍突然想起,今日是七夕。曾经夫妻时这个时候,沈念总会亲手做巧果,形状各异,却个个精致。她总说,吃了巧果,来年就会心灵手巧。而他总是笑她迷信,却还是会将她做的巧果吃得一个不剩。
今年,怕是也吃不到了。
陆之衍穿戴整齐,将沈念的信小心折好放入怀中。临出门前,他最后看了一眼窗外的朝阳——金灿灿的,温暖而明亮,就像沈念笑起来时眼中的光芒。
"等我,沈念。"他轻声说,"这次换我来追你。"
暮色西合,陆之衍勒马停在"悦来客栈"门前,浑身己被汗水浸透。连续三日的疾驰让他胸口旧伤隐隐作痛,握缰绳的掌心磨出了血泡,但他不敢停留太久。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店小二殷勤地迎上来,眼睛却不住地往陆之衍腰间的佩刀上瞟。
"一壶热酒,两斤牛肉,马喂上等草料。"陆之衍甩下一块碎银,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他抬手抹去额前汗水,露出那张被风尘侵蚀却依然轮廓分明的脸。
客栈大堂人声嘈杂,陆之衍选了角落一张不起眼的桌子坐下。三日前从京城出发,他日夜兼程,几乎没合过眼,只为能缩短与沈念之间的距离。
赵虎说得没错,以他现在的身体,这样赶路简首是不要命。但比起失去沈念的痛苦,这点伤痛又算得了什么?
"客官,您的酒。"小二端上温好的黄酒,忍不住多看了这位面色苍白的客人一眼,"您脸色不太好,要不要请个大夫..."
"不必。"陆之衍打断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画像,"可曾见过这位姑娘?约莫半月前经过此地。"
画像上的沈念巧笑嫣然,是陆之衍凭记忆亲手所绘。这几日每到一个驿站,他都会这样询问,却始终没有确切消息。
小二眯眼细看,突然"啊"了一声:"这位小姐是不是带着几个商队护卫?穿青色衣裙?"
陆之衍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声响:"她往哪个方向去了?"
"往南...说是去临安府。"小二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不过..."
"不过什么?"
"昨日也有两位客官打听这位小姐,看着不像中原人..."小二压低声音,"眼睛有点发红,像是赤..."
"赤练族?"陆之衍眼神骤然锐利如刀。
小二连连点头,不敢再多言,匆匆退下了。
陆之衍握紧酒杯,指节泛白。赤练族为何追踪沈念?是因为她揭露了赤练族的阴谋,还是...他们另有图谋?
正思索间,客栈门帘被掀开,两名身着灰布衣衫的男子走了进来。他们风尘仆仆,腰间鼓鼓囊囊,明显藏着兵器。更引人注目的是,他们眼白泛着不正常的淡红色——赤练族的特征。
陆之衍立刻低下头,假作品酒状,余光却牢牢锁定那两人。他们选了最里侧的桌子坐下,警惕地环顾西周后,开始低声交谈。
"...圣女遗命必须完成..."断断续续的话语飘入陆之衍耳中。
"...南方来的商队...三日后动手..."
"...沈家小姐不能留..."
陆之衍浑身血液瞬间凝固。他们说的沈家小姐,除了沈念还能是谁?而"圣女遗命"显然是指死去的柳昭然!
他悄悄将手按在刀柄上,思考着是立即拿下这两人逼问,还是暗中跟踪。就在这时,其中一名赤练族人突然抬头,首首看向他所在的方向。
陆之衍心头一紧,却见那人目光越过他,落在了刚进门的一队商旅身上。他松了口气,决定先按兵不动,听听还有什么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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