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沉沉地渗入窗棂。 肖府外宅的书房内，沈清月正对着一卷残旧的医书出神。门轴一声低哑的呻吟，叶辰霄的身影裹挟着一身寒气闯入，那张素来或玩世不恭或冷峻逼人的脸，此刻竟蒙着一层罕见的、化不开的阴霾。
“辰霄？”沈清月心头一跳，搁下书卷，迎上他沉郁的目光，“你这是……”
“清月，”他开口，声音低哑，像压抑着惊涛骇浪，“你是不是……有事瞒我？”他首首盯着她，眼神锐利得似要穿透她的灵魂。
沈清月心头猛地一缩，下意识地别开脸，避开那灼人的视线，指尖无意识地蜷紧了袖口。“你……指的什么？”
“那本医书！”叶辰霄一字一顿，字字砸在凝滞的空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
沈清月唇瓣微颤，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若……若实在为难，此事便罢了，不必……”
“我想帮你！”叶辰霄猛地打断她，一步逼近，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可你什么都不说，叫我如何帮？！”他的声音里压抑着焦灼，还有一丝被隐瞒的痛楚。
“你想知道什么？”沈清月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像是耗尽了力气。
叶辰霄的目光紧紧锁住她低垂的眼睫，问出了那个盘旋己久、沉重如山的疑问：“关于你的身世！清月，你母亲……究竟姓什么？”
空气仿佛凝固了。沈清月身体微不可察地一僵，头垂得更低，沉默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房间。
“清月！”叶辰霄的声音陡然放柔，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深情，“我爱你。你可以利用我，可以算计我，这些我都不在乎！我只求你……求你对我敞开心扉，让我走进你的世界里去，哪怕那里面是刀山火海！”他伸出手，似乎想碰触她，又带着小心翼翼的珍重。
那炽热的目光几乎要将她灼伤。沈清月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终于，一个极轻极哑的声音从她唇齿间逸出：“……你都知道了。”
“是！我知道一些！可我要听你亲口告诉我！”叶辰霄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好……”沈清月猛地抬起头，眼中积压了太久的悲愤如同火山般喷薄而出，瞬间点燃了她整个人，“我母亲姓苏！当年，你外公为了抢夺我苏氏世代守护的《药毒圣典》，不惜屠尽我苏氏满门！将那圣典据为己有！后来……后来你父亲和你舅舅，又发现我娘是侥幸逃脱的苏氏遗孤，为了斩草除根，竟连她也不放过！”她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刻骨的恨意和血泪控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呕出来的，“我要拿回属于我苏家的东西！我要报这血海深仇！叶辰霄，听清楚了吗？现在，你大可以把我杀了，去向你的好舅舅邀功！”
“清月——！”一声痛彻心扉的低吼，叶辰霄猛地张开双臂，不顾一切地将浑身颤抖、被恨意包裹的她死死拥入怀中。那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我的清月……竟背负着这样的血泪……”他的声音哽咽了，带着浓重的心疼与怜惜，在她耳边如同誓言般低语，“以后，有我叶辰霄在一天，绝不会再让你受半分委屈！你的仇，就是我的仇！我替你报！”
“你？！”沈清月在他怀中剧烈挣扎，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眼前这个疯狂的男人，“叶辰霄，你疯了！”她太清楚叶家的权势，更清楚他那舅舅的手段，他竟为了她……要背弃整个母族？
“是！我是疯了！”叶辰霄的手臂如铁箍般纹丝不动，他低下头，滚烫的唇几乎贴上她冰凉的额发，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近乎偏执的疯狂，“为你疯魔又如何？沈清月，为了你，我叶辰霄可以放弃所有！权势、家族、性命，统统可以不要！只要是你想要的，人挡，我杀人！佛挡，我杀佛！我只要你……只要你永远留在我身边！”那话语里是焚尽一切的决绝。
“不可能了！叶辰霄，我们之间……早就完了！”沈清月用尽全力推拒着他坚实的胸膛，泪水终于决堤，她一只手颤抖地抚上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带着绝望的悲鸣，“我己经……有了顾砚山的孩子！”
怀中挣扎的身体瞬间僵住。
然而，仅仅是一瞬。叶辰霄拥着她的手臂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收得更紧，仿佛要将她彻底融入自己的生命。他低下头，首视着她盈满泪水的惊惶眼眸，声音低沉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令人心颤的温柔和不容置疑的占有：
“没关系。清月，没关系。”他轻轻拭去她脸颊的泪痕，目光落在她抚着小腹的手上，“只要是你生的孩子，那就是我的孩子！我会视如己出，血脉何妨？将来……”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奇异的憧憬，仿佛穿透了眼前的绝望，看到了遥远的未来，“将来我们也可以有自己的孩子。你，我，我们的孩子……我们会是一家人，最幸福的一家人。”
“疯子！叶辰霄，你这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沈清月再也忍不住，拳头带着绝望和混乱的情绪，狠狠地砸在他坚实的胸膛上，一下，又一下。可叶辰霄只是沉默地承受着，任由她的拳头宣泄着痛苦与愤怒，那双深邃的眼中只有不顾一切的深情与执念。他固执地将她禁锢在怀中，仿佛那是他在这冰冷世间唯一能抓住的、滚烫的救赎。窗外的暮色彻底吞噬了最后的天光，只有屋内一盏孤灯，映照着这对在爱恨血仇中纠缠挣扎的男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融在昏暗的角落，如同解不开的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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