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无尸之局

两天一夜惨烈到极致的鏖战之后，震天的枪炮声终于渐渐停歇。弥漫的、带着浓重血腥和焦糊味的硝烟，如同厚重的裹尸布，笼罩着己成一片断壁残垣、死寂无声的山寨废墟。士兵们开始麻木地清理着如同屠宰场般的战场，在残肢断臂和烧焦的尸体堆中翻找、清点。

张副官带着一身硝烟和疲惫，脸色异常凝重地走进临时搭建的、气氛压抑的指挥营帐：“督军…战场，里里外外，每一寸土地，兄弟们…都翻遍了…”他的声音带着干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没有找到叶辰霄的尸体。”

“什么？！”顾砚山霍然从椅子上站起，眼中那胜利的狂喜瞬间被巨大的惊愕和强烈的不安取代，仿佛一盆带着冰碴的冷水从头浇下！他精心策划、亲眼目睹的死亡，主角的尸体竟然不翼而飞？！“混账！”暴怒如同火山般喷发，他一拳狠狠砸在厚实的木桌上，震得地图和文件都跳了起来！“找！给我掘地三尺地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心底升起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是没死透被人拖走了？还是被猛烈的炮火炸得尸骨无存？无论是哪种可能，都意味着巨大的变数和致命的威胁！一具消失的尸体，足以让整个计划功亏一篑！他必须确认叶辰霄的死亡，否则如何名正言顺地接手叶家的一切？如何将清月从那个牢笼中救出？

“是！督军！”张副官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转身，亲自带着最可靠的人手，顶着令人作呕的尸臭和焦糊味，再次投入了绝望而细致的搜索。

整整一天两夜过去了！搜索的队伍如同篦子般将整个战场，包括外围可能藏匿的沟壑、山洞、密林，甚至河流下游都反复梳理了数遍。每一具相对完整的尸体都被仔细辨认，每一堆难以分辨的焦黑残骸都被反复翻查。然而，叶辰霄，如同人间蒸发，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顾砚山枯坐在营帐中，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桌面上那盏摇曳不定、光线昏黄的煤油灯。焦灼、疑虑和一种隐隐的、对未知的恐惧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神经。两夜未眠，疲惫不堪，但精神却高度紧绷。完美的计划，在最关键的一环，出现了致命的、无法掌控的纰漏！

“督军……”张副官拖着沉重的脚步再次走进营帐，声音带着极度的疲惫和无尽的惶恐，“还是……没找到。所有地方……都找遍了。”

营帐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灯芯燃烧发出的噼啪轻响。烛光在顾砚山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变幻不定的阴影，让他此刻的神情显得格外阴鸷难测。他沉默了许久，久到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最终，他眼中闪过一丝狠绝的厉芒，如同淬毒的匕首。他声音嘶哑，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断，一字一句地下了最终的命令：

“立刻封锁消息！严密封锁！对外，统一口径——少帅叶辰霄，在亲率先锋、攻克河西匪巢的激战中，身先士卒，勇不可当，不幸身中流弹……壮烈殉国！”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去，找一个……血肉模糊、体型相仿、最好是面部损毁无法辨认的士兵尸体……给他换上少帅的将官服，戴上少帅的肩章和身份铭牌……整理仪容。然后，准备最好的楠木棺椁……我们，要‘扶灵回府’！让全城……都看看叶少帅的‘忠烈’！”

“是！督军！”张副官心头剧震，明白了这命令背后的冷酷与深意。他不敢有丝毫犹豫，立刻领命而去。营帐内，只剩下顾砚山一人，面对着昏黄的灯火和地图上那片被鲜血浸透的土地，眼神幽深如寒潭。一具精心伪装的尸体，将为他铺平最后的路，也将带来无法预知的巨大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