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的帅府书房,如同一个巨大的、冰冷的囚笼。顾砚山将自己反锁其中,像一名等待着最终审判的囚徒。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威士忌酒气和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气息。他颓然瘫坐在沙发深处,深陷的眼窝死死盯着茶几上那包冰冷的、凝固的暗红色血浆——那是叶辰霄留下的“药”。
窗外,夜色浓稠如墨,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带着锯齿,切割着他的神经。墙上挂钟的滴答声如同催命的鼓点,敲打在心尖上。十一点……十二点……一点……两点……他一边忍受着等待蚀骨香发作的巨大心理煎熬,一边近乎偏执地幻想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会突然被推开,沈清月带着担忧和责备的神情出现在门口,像过去每一次那样,用她温热的体温将他从地狱边缘拉回。
“清月……你到底在哪里……” 他痛苦地低喃,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悔恨像毒蛇噬咬着他的心,“都怪我!为什么要把你一个人留在那个小院!为什么没能保护好你!” 他抓起桌上的酒瓶,对着瓶口猛灌了一口,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浇不灭心底的冰寒。“叶辰霄……那个畜生……他会怎么对你?鞭打?囚禁?还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巨大的恐惧和自责几乎将他撕裂,只能一杯接一杯地用酒精麻痹自己,试图淹没那噬骨的恐慌。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窗外的黑暗渐渐褪去,天边泛起一层鱼肚白。晨曦微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毯上投下一道惨白的光痕。顾砚山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挂钟——三点,西点,五点…… 预想中那足以撕裂灵魂、蚀骨焚心的剧痛,竟始终没有降临!
没有发作?蚀骨香……竟然没有发作?!
这个认知如同一道惊雷,劈开了他混沌绝望的意识!顾砚山猛地从沙发上弹起,酒意瞬间消散无踪。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又摸了摸胸口,那里一片平静,只有宿醉带来的头痛和长久紧绷带来的疲惫,却没有一丝一毫蚀骨香的阴寒预兆。
他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最近的经历……和清月的那一夜……肌肤相亲……水融…… 难道……难道是那一次……彻底解了他身上的蚀骨之毒?!所以,解毒其实早己在不知不觉中完成了最后的步骤?所以……清月她……她早就知道他的毒解了?!她知道他不再需要她了,所以……她才决然离开,不愿再与他有任何瓜葛?!
这个念头如同一把淬了冰的尖刀,狠狠刺入顾砚山的心脏!比蚀骨香发作更甚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不……” 他痛苦地低吼一声,踉跄着后退一步,心如刀割,痛得几乎窒息。清月……她是在用这种方式彻底斩断他们之间的一切吗?
紧接着,滔天的怒火瞬间取代了心痛!“该死的叶辰霄!” 顾砚山双眼赤红,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那个混蛋!明明自己的毒己经解了,根本不需要清月的血!他却还拿着清月当“血包”来要挟他!甚至可能己经……伤害了她!他恨不得立刻冲出去,一枪毙了那个畜生!
然而,残存的理智死死拉住了他。不行! 他猛地顿住脚步。叶辰霄现在还不知道他的毒己经解了!他还以为清月是他顾砚山唯一的“解药”!正是这份“价值”,才是清月目前最大的安全保障!一旦让叶辰霄知道真相,知道清月对他顾砚山而言不再是“必需品”,那清月的处境……将极度危险!那个疯子,为了报复,什么都干得出来!
必须瞒住!无论如何,也要让叶辰霄相信,他顾砚山还需要沈清月的血!
“张副官!” 顾砚山压下翻腾的情绪,对着门外嘶声喊道,声音带着一种强行压抑后的沙哑和急切。
“在,大帅!” 张副官迅速推门而入,看到顾砚山虽然形容憔悴但眼神锐利,微微松了口气。
“查没查到叶辰霄这几个月到底藏在哪里?沈清月到底被他关在什么地方?!” 顾砚山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焦灼。
“回大帅!”张副官神色凝重,“我们初步查到,叶辰霄在西北战场确实受了重伤,但并未阵亡,应该是被当地村民或流民所救,侥幸活了下来。他这次回来,暗中买通了一伙盘踞在城郊的土匪,正是那伙人绑架了沈小姐。负责看守沈小姐的是两个临时雇佣的小厮,但……我们找到他们时,己经被灭口了!线索……暂时断了。沈姑娘的具体安置之所,还在全力追查中!”
“灭口?”顾砚山眼神一寒,但随即又看到一丝希望——叶辰霄如此急于抹掉看守的痕迹,说明他怕暴露!说明清月的藏身点并非无迹可寻!“查!继续给我深挖!所有跟他接触过的人,所有他可能藏身的地点,一个都不许放过!动用一切力量!” 顾砚山的声音斩钉截铁。
“是,大帅!”
“还有,”顾砚山补充道,眼神锐利如鹰,“给我死死盯住叶辰霄!他的一举一动,跟谁见过面,说过什么话,哪怕只是跟府里的下人接触,都要给我查清楚!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明白!属下立刻去办!”
顾砚山强打精神走出书房,准备去军部处理积压的军务。刚走到前厅,就撞见了满面春风、特意“早起”来堵他的叶辰霄。
“呦,舅舅!”叶辰霄夸张地上下打量着顾砚山,嘴角挂着虚伪的笑意,眼神里却满是试探和恶毒,“气色看着……不错嘛?昨晚……挺过来了?看来我送去的‘药’,效果还算不错吧?” 他刻意加重了“药”字,带着赤裸裸的威胁。
顾砚山强忍着掐死他的冲动,一步上前,猛地揪住叶辰霄的衣领,将他狠狠掼在冰冷的廊柱上!眼神如同噬人的野兽,一字一句从齿缝里挤出:“叶辰霄!我警告你!清月若少了一根头发,我让你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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