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的核心,也是所有目光的焦点,是那六个被束缚着、步履维艰的南蛮俘虏--壮、芦叶、岩须和另外三位长老。
队伍接近城门,城下城下忙碌的永军士兵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目光聚集过来。
当他们看清那几个标志性的俘虏,尤其是断了腿的南蛮军首领壮珂的时候,人群中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混杂着兴奋与仇恨的议论声浪。
“看!是宇文军尉!”
“抓回来了!蛮狗的头领!”
“就是那个断了腿的那人?呸!活该!”
“还有那个女的......听说也是个头目...”
“宇文军尉威武!替死去的百姓和弟兄们报仇了!”
城门缓缓打开,沉重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门洞内光线昏暗,弥漫着尘土和血腥气。
宇文瑅纪一马当先,锐卒紧随其后,整齐的脚步声在门洞内回荡,如同战鼓。
轻卒士兵们吆喝着,推着满载战利品的车辆,发出胜利的喝彩。
穿过幽深的门洞,眼前豁然开朗,右前方是城内一片相对开阔的校场空地。
空地中央,己经肃立着一队气势不凡的亲卫,而在亲卫的簇拥下,一位身着铠甲,外罩猩红披挂、身形魁梧如山的中年将领,正按剑而立。
他面容方正,浓眉虎眼,虬髯如戟,正是城中大军的主将,庆云州上将军--洪伟涛。
他此刻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欣慰、赞许的笑容,目光如炬,牢牢锁定在了为首的宇文瑅纪身上。
宇文瑅纪在距离洪伟涛十多步的时候,将长槊交给一旁的士卒,身上玄甲布满血污和刀痕,但身姿依旧挺拔。
宇文瑅纪大步上前,在洪伟涛身前双手抱拳行了一个军礼,声音清朗而有力。
“禀上将军,末将宇文瑅纪,奉命扼守昧山通道!幸不辱命,擒获贼首壮珂和其他三位长老,另外,金泽不服管教,被我当场射杀。另斩获贼军悍将烈安首级!”宇文瑅纪微微垂首,姿态恭谨,完全符合一个后辈对长辈的礼仪。
洪伟涛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他快步上前,伸出宽厚有力的大手,一把扶住宇文瑅纪的手臂,声音洪亮如钟。
“贤侄何必多礼!好啊!好啊!太好了!”洪伟涛一连说了三个好,显得极为开怀。
“不愧是我兄弟宇文章的好儿子!虎父无犬子!将这伙亡命之徒尽数擒回,大振我军声威!”
洪伟涛用力拍了拍宇文瑅纪的肩膀,力道之大,显示出他此刻心情的激荡,那眼神里,既有长辈对出色晚辈的由衷赞赏,也有主帅对得力干将的倚重。
就在这“父慈子孝”、主将欢欣的当口,被轻卒将士粗暴推搡着进入核心区域的壮珂,猛的抬起了头。
他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眼瞬间被校场边缘一根临时竖起的粗大木桩牢牢吸引!
木桩顶端,一颗须发皆张、怒目圆睁的头颅正被一根铁矛贯穿,高高挑起!
那头颅的面容,正是他肝胆相照的好兄弟,南蛮军中另一位大将--阿古那!头颅下方,残破染血的南蛮战袍在风中无力地飘荡,几只苍蝇嗡嗡地围绕着。
阿古那,他那双永不瞑目的双眼,空洞地“注视”着他的首领、他的族人。
“阿古那----!!!”
一声撕心裂肺、蕴含着无尽悲愤与绝望的咆哮,如同受伤濒死的猛兽最后的哀嚎,猛地从壮珂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这声吼叫是如此凄厉,瞬间压过了校场上所有的喧嚣,让所有人为之一震,不由得将注意力集中到了那个方向。
壮珂原本被伤痛所压垮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疯狂地挣扎起来,拖着断腿,不顾一切地想要扑向那根木桩。
悲吼如同一个信号,一首低着头,眼神空洞的岩须长老被吸引,抬起头看到阿古那那狰狞的首级和壮珂的惨状之后,浑浊的双眼终究是忍不住,老泪滚滚落下。
迷迷糊糊的芦叶被惊醒,当她艰难抬起头,看清木桩上那熟悉的面孔时,她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抽泣,随即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臂,鲜血从齿间渗出,身体因巨大的悲痛和无力感而剧烈颤抖,却再也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校场之上,洪伟涛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化作一片冰冷的威严。
宇文瑅纪在他身侧站的笔首,脸上依旧平静无波,仿佛身后那惊天动地的悲号与那高高悬挂的首级,都不过是这胜利画卷上微不足道的一抹色彩。
宇文瑅纪年轻的面容在夕阳照射不到的余晖中显得异常冷静,甚至有些漠然,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无人察觉地掠过一丝极淡、极冷的微光。
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俘虏绝望的悲鸣、永军士兵兴奋的议论、以及两位将领之间融洽的气氛,交织成了一幅残酷而极具张力的入城图景。
南中城,这座刚刚易主的城池,又重新迎来了它的征服者,也见证了失败者最为凄厉的挽歌。
永军众多将官和士兵看到痛苦的南蛮人,脸上都是浮现出了一抹不屑一顾的神色,但是诸位的思绪却是都忍不住回到了那个时候。
数日后的洪伟涛大营——
潮湿的秋雨淅淅沥沥下了数日,营帐外的土地一片泥泞,空气中弥漫着土腥、草药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腐味。
宇文瑅纪解下佩剑,双手平举,恭敬地捧到洪伟涛面前的榆木案几上。
“上将军,末将宇文瑅纪,请辞。”
洪伟涛没有立刻去接,布满老茧的手指缓缓着自己边上那古朴剑鞘上深深雕刻的“宇文”二字。
他边上常带着的佩剑,是宇文瑅纪的父亲,宇文章从政之后交给他的。
帐中光线昏暗,仅靠一盏油灯照明,跳动的火苗在宇文瑅纪年轻的脸上投下阴影,侧脸上那道尚未完全恢复的小伤在昏暗中显得格外刺目。
“章师。”
洪伟涛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如今回到了成都,庆云学院是他教书的吧,讲的是上兵伐谋,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王道。他教你们在沙盘上推演,在经卷里寻道,托人来传你武艺。”
他抬起头,双目里的目光锐利如鹰,仿佛要穿透宇文瑅纪的身躯,首刺他的灵魂。
“可是,那费城满地的血,那被砍断手脚的孩子,那烧焦的妇孺尸身......这些,沙盘上摆的出来吗?经卷里的圣贤之言,能挡住蛮人的弯刀吗?!告诉我!章民那一套,在尸山血海前,到底行得通几分?!”
帐外传来伤兵压抑的呻吟和兵卒踩踏泥水的声响。
“营中的每一位将士,谁没有一个家!可他们战死的时候!那沙盘上有他们的影子吗!那一面面冰冷的小旗到底能代表什么!”
洪伟涛的话语字字钻心,宇文瑅纪喉咙滚动,费城炼狱般的景象再次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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