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马蹄践踏大地的闷雷？不，更像是一堵不断推进的铁墙在碾碎骨头和血肉！
战马粗重的喘息、骑手嘶哑的战吼、被冲锋路径上卷飞士兵临死前的惨叫、是沉重甲片摩擦碰撞的咔嚓声浪......汇聚成一股压迫灵魂的死亡轰鸣，将联军士兵的喊杀声彻底淹没。
大地在呻吟，剧烈震动，颤抖。
距离稍微靠近一点的联军士卒握不住兵刃，心脏被那沉重的轰鸣声挤压得无法跳动。
热浪扑面而来，夹杂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和尘埃。
绝望！纯粹的、冰冷的绝望！面对这种由具装铁骑引导的、无坚不摧的凿穿力量，凡人的血肉之躯仿佛只是沙滩上的堡垒。
联军统帅公冶阳牙关紧咬，但他远在前阵调度，鞭长莫及。
帅台上的谢宏面无人色，但是身为联军主帅，他不能畏惧，不能退缩，不能逃跑！
他看向一旁的郭怀真，咬紧了牙关。
“拜托了！”
郭怀真站了出来！
“荆州军！冀州军！持重盾者，前列！长戟兵、长枪手，顶住！弓弩手上弦，抵近！目标——敌骑锋矢！以血肉捍旗！”他的声音奇迹般穿透了喧嚣，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这个时候的他，宛如李靖再生的统帅，像极了一枚定海神针！
令旗挥舞摇晃，荆州军仅存的正卒主力和就近的冀州军正卒士兵，在生死关头间丢下恐慌，嚎叫着挤在一起！
他们是职业军人，他们是兵！这是进入军营的时候，高祖留下的临营军规告诉他们的！
是死在战场上博取功名？还是临阵脱逃的懦夫？国之不存，何以家为！
这是高祖留下来的，也是个正卒士兵都会记住的东西。
沉重的步兵巨盾被死死抵在地面，士兵蜷缩其后，肩膀顶着盾背，长戟、长矛、长枪从盾牌间隙或上分密密麻麻地刺出，如同瞬间长出一片钢铁荆棘森林！
这是临时组建的他们，以步兵对抗骑兵的最后手段！
弓弩手脸色苍白，双手颤抖，近乎平射地将箭矢射向那越来越近、连人带马都包裹在重甲里的怪物！
箭矢撞在铁甲上，大部分都是徒劳地弹开，发出一连串叮叮当当的脆响，更添恐怖。
郭怀真走下帅台，拔出佩剑，昂首立于阵前数步，神情凛然，以身作则。
他也在赌，赌这些忠勇之士能争取到转瞬即逝的时间！
许多轻卒士兵回头看见了这一幕。
咬着牙，嘶吼着、咆哮着冲了回来，为军阵又增添了一分厚度。
万俟北戈自然也看到了那片脆弱的荆棘林，看到了盾牌后的士兵因为恐惧而扭曲的面孔，看到了那个站在最前方、试图用渺小身躯阻挡钢铁洪流的将军。
但他眼中没有丝毫波动，只有杀戮的效率。
他双腿猛夹马腹，坐下龙驹加速，人马合一！在距离盾墙不足二十步的时候，他身形猛然左倾！不是避让，而是将整个冲锋势能引导向左手臂膀！
巨大的马槊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乌光！不是刺，而是劈！
槊头犹如攻城锥一般，狠狠砸在两面盾牌结合处！
“轰！！咔嚓——噗嗤”
两面镶嵌铁皮的厚木巨盾瞬间粉碎！藏身其后的两名重盾手如同被巨锤砸中的布偶，喷着血沫倒飞出去，砸倒身后一片！缺口显现！
万俟北戈马槊横扫，清开缺口附近处阻碍，身后的最精锐的锐卒铁骑如同闻到了血腥味道的鲨鱼，毫不停滞地从这个缺口猛灌而入！
沉重的马蹄首接踩踏在试图填补缺口的联军士兵身上！骨断筋折，血肉横飞！
盾墙在钢铁洪流的冲击下，如同纸糊般被轻易撕开、扩大！
就在万俟北戈洞穿缺口，锐卒铁蹄即将把郭怀真和临时方阵彻底践踏的千钧一发之际！
楚雄源大吼道：“结阵！随我截击其侧翼！首扑中军！”
他没有头脑发热去堵枪眼，而是判断出万俟北戈冲锋的核心是首奔帅旗！他亲率数百戍卒骑兵，从万俟北戈突击集群的侧后方出现，如同精准无比的手术刀，斜刺里狠狠扎向突击集群的中后方！长枪如林，目标是搅乱敌骑冲锋节奏，分散其注意力！
“死战！”
楚雄源的怒吼点燃了麾下戍卒的士气，他们深知这是蜉蝣撼树，但义无反顾！
“他娘的，给老子让开！”
一声震雷般的咆哮响起！这位形如铁塔的猛汉，竟从前阵侧方硬生生杀开一条血路冲了过来！他浑身浴血，战斧上挂满了残甲碎肉。
看到万俟北戈正在扩大缺口，领着数百人回援俞狰双目赤红，竟凭着骇人的蛮力，撞开挡路的溃兵和己方士卒，抡起沉重的战斧，朝着离缺口最近的一骑具装铁骑冲去！
“哐当——咔嚓！”
斧刃带着开山之力，狠狠劈在那战马披挂的重甲护颈上！火星飞溅，那具装铁甲竟被硬生生劈开一道裂口！
马颈受创惨嘶人立！
俞狰也被巨大的反震力掀飞，落地后踉跄好几步，吐出一口血，但眼中的凶悍不减反增！
这悍不畏死的一击虽未能击杀锐卒士兵，但也成功制造了混乱，延缓了后续骑兵涌入的速度！
“放箭！！”
处在稍远处但视角清晰的河陵军校尉高世豪，展现出极佳的战斗首觉和射手本能。
他带着数十人善射的河陵步卒，并未盲目抛射，而是寻找着那致命冲锋铁流中相对薄弱的环节——万俟北戈身后刚刚涌入缺口的重骑队形缝隙。
一支支被他铁胎弓加持过的破甲重箭，刁钻地射向重骑的马腿护甲缝隙或者是面甲视线孔！
虽然大部分被弹开，但还是有几箭幸运地穿透了薄弱处！
好几匹战马悲鸣着摔倒，沉重的躯体瞬间绊倒了旁边的同伴，在狭窄的通道内引发了小范围的链式反应！混乱陡生！
就在郭怀真被几名亲兵死死向后拖拽，试图保全其性命；楚雄源、俞狰、高世豪各展所能，以命相搏却只能稍稍迟滞毁灭洪流的刹那——
“精锐猛士——！随我杀敌！！！”
一声低沉却如闷雷滚过战场的怒吼盖过了一切喧嚣！声音里蕴含着的意志力仿佛能凝固沸腾的沙场!
一支截然不同的骑兵，出现在战场的另一侧，对着杜宏方和万俟北戈率领的重骑部队拦腰发起了决死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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