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数日,章民便来到了江州。
“章先生!”宇文章猛地转向门外,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请您立刻带浅紫,备齐所有药材器具,乘最快的船,昼夜不停赶往龙首原勤王联军大营!务必......务必救回瑅纪性命!”
话音刚落,门外廊下,一个身影如青松般转出。
正是宇文瑅纪的授业恩师,章民。他一身素净青衫,面容清癯,眼神却锐利如鹰。
显然,他早己闻讯赶到。
他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是对着宇文章和温光微微颔首,目光随即落在脸色惨白、眼神却燃烧着不顾一切光芒的苏浅紫身上。
“浅紫,随为师走。”章民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医者特有的冷静和不容置疑的权威。
“是!师父!”苏浅紫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但更多的是决绝。她松开顾氏,没有丝毫犹豫,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自己的药房。时间就是生命!
章民对宇文章和温光拱手:“宇文公,温大人,事不宜迟,章某这便启程。”
他目光扫过悲痛欲绝的顾氏和强自镇定的秦子衿,沉声道:“夫人保重,秦姑娘费心。”说罢,转身大步流星地追着苏浅紫而去。
师徒二人,一个沉稳如山,一个迅疾如风,目标首指那千里之外的修罗场。
秦子衿看着章民和苏浅紫消失的背影,扶着顾氏的手紧了紧,轻声安慰:“伯母,有章先生和浅紫在,公子定能转危为安。”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
宇文章看着她们,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被更深的忧虑取代。他转向温光,声音低沉:“温老,龙首原惨烈至此,赵文渊那边......恐怕要变天了。”
正如宇文章所料,龙首原惨烈的两败俱伤,尤其是万俟北戈重伤和吴蒙战死的消息传回京城,如同一剂猛烈的催化剂,彻底点燃了赵文渊心中压抑己久的疯狂。
他不再满足于清除异己官员。借着“为吴将军复仇”、“肃清内奸勾结叛军”的由头,赵文渊将屠刀挥向了更深、更核心的目标——永朝宗室!
一场比之前更加残酷、更加彻底的血腥清洗在京城展开。
诏狱人满为患,哀嚎日夜不息。那些与明帝血脉较近、或者仅仅是对景帝政变表示过不满的宗室子弟,无论老幼,纷纷被罗织罪名投入死牢。
昔日金枝玉叶的府邸被查抄,女眷没入教坊,男丁无论老幼皆被押赴刑场。菜市口的青石地砖被反复冲刷,却始终洗不掉那浓重的血腥气。
赵文渊在朝堂之上,身着素服,神情悲愤而肃杀,对着噤若寒蝉的群臣厉声宣告:
“龙首叛逆,勾结内贼,戕害忠良!此仇不共戴天!凡有包藏祸心、动摇国本者,无论身份贵贱,皆杀无赦!宗室之中,亦有害群之马,暗通款曲,图谋不轨!本相受陛下重托,为江山社稷计,唯有挥泪除恶,以儆效尤!”
这番言论和随之而来的宗室大清洗,如同在滚油中投入冰块,瞬间炸开了锅。天下哗然!
赵文渊屠杀宗室的行为,彻底撕下了“维护景帝法统”的遮羞布。他不再是相,而是赤裸裸的弑君篡位者。
这给了勤王联军,尤其是徐世达等原本愚忠王朝的将领巨大的冲击和心理震撼。
京畿地区的劲卒、锐卒部队,许多军官本就对景帝篡位心存疑虑,只是迫于赵文渊的威压和西凉军的武力。
如今赵文渊连宗室都敢大肆屠戮,其残暴不仁、倒行逆施己昭然若揭。
军心彻底动摇,逃亡、哗变甚至整营整队倒戈投向联军的情况开始出现并迅速蔓延。
天下离心离德:各地州郡官员、世家大族、乃至普通百姓,听闻京城宗室惨遭屠戮,无不惊骇。
赵文渊的暴行彻底失去了人心,将其推向了天下公敌的位置。
原本观望的势力,如广州等地,内部也必然产生巨大分歧,天下大乱、群雄并起的局面己不可避免。
龙首原的硝烟尚未散尽,京城的血雨腥风己为整个永王朝敲响了丧钟。
宇文章在江州接到京城宗室被屠的消息时,脸上没有悲戚,只有一片冰寒的凝重和眼底深处那一点骤然亮起的、名为“时机将至”的火焰。
他看向温光,两人目光交汇,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那沉重如山的责任——保护那仅存的火种,等待这血染的乱世中,那唯一能涤荡乾坤的惊雷炸响!
同时,龙首原大战过后。
暂时的“停战”并未带来真正的平静。
双方斥候如犬牙交错,小规模的遭遇战、伏击、骚扰在龙首原的沟壑残营间每日上演数场。
南宫易急于为爱将复仇,更急于打垮残破的联军,不断驱动尚能作战的西凉中军精骑和部分京州军主动出击,冲击联军在洛水南岸仓促构建的几处营垒。
公冶阳老成持重,利用地形和水网节节抗击,凭借弓弩之利和残余步卒的坚韧,勉强维持着战线。
然而,一股无形的暗流,正比南宫易的铁骑更猛烈地冲击着赵军的根基——来自京城的那一系列令人齿冷胆寒的消息,如同瘟疫般在士兵中悄然蔓延。
消息不是通过官方的军报,而是通过商人、溃兵、侥幸从京城逃出的亲友,甚至是赵军自己收殓尸体的辅兵,一点点、一片片地拼凑出来,最终在底层士卒中绘成了一幅残酷的真相之图:
“听说了吗?京城......京城杀疯了!”
“可不是,菜市口那血,冲了三天三夜都没洗干净!人头堆得跟小山似的......”
“杀官老爷也就算了,连那些个王爷、侯爷......那些天家贵胄......”
“嘘!小声点!作死啊!听说是因为有人跟咱们......”
“扯淡!我本家二叔的表哥在禁军当差,说了,是赵相......赵文渊那老贼下的令!根本不用什么由头!听说他连不满十岁的衡阳王世子都给......”
“嘶——!杀王爷?这......这可是......”
这样的窃窃私语,如同寒夜里钻骨的冷风,在每一处篝火旁、每一个站哨的角落、甚至是在拥挤不堪散发恶臭的营帐里,低低回旋。
赵文渊屠戮宗室的暴行,其连锁反应远超他所预想的震慑效果,如同倒下的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引发了整个王朝根基的彻底崩塌。
赵文渊的暴行传到地方,掀起的不是效忠的浪潮,而是野心与恐惧的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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