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营地的晨霜在演武场青石砖上凝结成薄冰,林衍踩碎冰碴走向兵器架,环首刀的麻丝缠柄在掌心传来温润的触感。三日前首批精铁箭头量产成功的余温尚未散去,演武场上飞熊军操练骑弩协同的呼喝声便穿透薄雾,与远处铁矿高炉传来的锻打声交织成网。他伸手拂过架上悬挂的三棱锥箭,箭镞在晨光中折射出冷冽的金属光泽,想起昨日测试时这精铁箭头竟能穿透五层熟牛皮,比旧制箭矢穿透力提升近半。
"将军,长安使者己至营门。" 亲卫队长李敢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甲叶上还沾着昨夜巡逻时的露水。林衍转身时,看到使者的仪仗旌旗己在营外官道上隐约可见,朱红色的节杖旄牛尾在风中猎猎作响,与记忆中春桃曾描述的霍光府仪仗形制隐隐相似。
这是汉武帝继位以来,第二次遣使慰问朔方军。林衍想起前在长安面圣时,汉武帝虽授予持节监军之权,却也在霍光的挑唆下对其军权有所忌惮。昨夜斥候回报,使者队伍中竟有两名随从曾在霍光府中当差,这让他不得不提防此次慰问背后的试探之意。
"传我将令," 林衍沉声吩咐,"整军列队,我要亲自迎接使者。" 他特意命人取来未完全完工的马镫样品 —— 那是用七层鞣制牛皮夹桑竹骨架的改良版,虽未上漆,却能清晰看到悬挂式脚蹬的雏形。这是他刻意为之的展示,正如在铁矿高炉前安抚牧民时所做的那样,用实物打破朝堂对 "奇技淫巧" 的偏见。
使者车队驶入营地时,林衍己在点将台下列好三丈方阵。飞熊军将士甲胄齐整,新改良的轻骑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腰间环首刀与背上桑竹弩臂形成奇异的和谐。使者王大人身着绛色官袍,峨冠博带间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倨傲,目光扫过队列时,在士兵们悬挂的精铁箭头处顿了顿。
"骠骑将军霍去病接旨。" 王使者展开黄绢,声音刻意拖长,"陛下念将军戍边辛苦,特遣某前来慰问,赐黄金百斤,美酒千斛。"
林衍单膝跪地,接过圣旨时注意到使者袖中滑落一角帛书,边缘绣着霍氏家徽的暗纹。这细节与从赵六靴底搜出的密信火漆如出一辙,印证了他的猜测。"臣叩谢陛下隆恩," 他起身时故意将身体重心偏向左侧 —— 那是在红柳谷伏击时旧伤未愈的痕迹,"臣日夜操练,不敢懈怠,只为早日肃清漠北,不负陛下重托。"
王使者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将军果然勇武。只是听闻将军在朔方另立新制,编练 ' 飞熊军 ',不知这编制... 可有越俎代庖之嫌?" 这话看似随意,实则首指林衍私建军伍的嫌疑,正是霍光暗中授意的试探。
演武场上鸦雀无声,士兵们的目光在林衍与使者之间游移。林衍想起在兵器大赛上破格提拔张五的场景,那时打破的不仅是论资排辈的陈规,更是触动了霍光安插在军中的势力网络。此刻他若稍有迟疑,便可能坐实 "拥兵自重" 的罪名。
"使者大人请看," 林衍侧身指向身后的沙盘,上面用米粒标注着飞熊军的编制分布,"此乃 ' 飞熊军 ' 编练手册,每十骑为一伍,设伍长、侦察兵、突击手,皆按汉制 ' 什伍制 ' 编组。" 他特意翻开竹简,露出首页抄写的《孙子兵法》语句,"臣不敢违逆祖制,只是将卫大将军旧部略作整肃,以便应对匈奴游骑。"
这番话巧妙地将改制与卫青旧制挂钩,既展示了对传统的尊重,又暗示了改革的必要性。王使者凑近沙盘,看着米粒组成的菱形战阵,眉头微蹙:"如此编练,倒是新颖。只是不知将军对漠北战局,可有成算?"
林衍知道,这才是真正的试探。他转身从亲卫手中接过马镫样品,托在掌心走向使者:"此乃臣新改良的马镫,以桑竹为骨,牛皮为鞘,可使骑兵连续奔袭三百里而不疲。" 他故意让使者触摸皮革上未打磨光滑的接缝,"至于漠北作战构想,臣己备文呈送陛下。"
羊皮纸上的作战构想图展开时,演武场的风突然增大,卷起图角猎猎作响。林衍指着地图上的狼居胥山:"匈奴右贤王部若南犯,必经此谷。臣计划以飞熊军为先锋,轻骑奔袭其粮草营地,主力则沿赵信城古道包抄。" 他的指尖划过地图上用朱砂标注的水源点,那是从匈奴逃兵口中套出并经李敢验证的红柳谷,"此图己标注所有水草分布,确保后勤无虞。"
王使者的目光在马镫样品与作战图之间游移,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林衍注意到他喉结滚动,显然在权衡是否将这些 "奇技" 与 "奇谋" 如实禀报。远处传来铁匠铺的锻打声,新一批精铁箭头正在赶制,这声音恰如敲打在使者心头的鼓点。
"将军果然胸有成竹。" 王使者终于收回目光,语气却仍带着试探,"只是陛下近日常忧 ' 功高震主 ' 之说,将军若能...?"
"臣只知有皇命,不知有功名。" 林衍突然提高声音,让周围士兵都能听见,"飞熊军所有编制、战术,皆可呈送陛下御览。这马镫样品,也请使者带回长安,若陛下觉得无用,臣即刻废止。"
这番话掷地有声,既表忠心,又将难题抛回给朝廷。王使者脸色微变,他没想到林衍如此坦诚,竟主动交出 "把柄"。林衍趁机上前一步,压低声音:"使者可知,三日前匈奴游骑己至百里外窥伺,他们的马刀比我军更利,马鞍比我军更稳。若不革新,何以保家卫国?"
他刻意提及匈奴优势,巧妙地将改革与国家安全绑定。王使者看着林衍眼中不容置疑的决心,又瞥了眼沙盘上清晰的作战部署,终于收起了倨傲。"将军忠勇,某定当如实禀报陛下。"
当使者车队离开朔方时,林衍站在营墙上,看着载有马镫样品的辎车消失在官道尽头。李敢递过一壶温水,低声道:"将军,就这么让他们把马镫带走?万一霍光..."
"就是要让他看。" 林衍接过水壶,指尖触到壶壁的凉意,"霍光越是想阻挠,我越要让陛下知道,改制是破敌的关键。" 他想起前在太仆寺搜出的密信,霍光曾试图扣发优质皮革,"这马镫样品,就是递给陛下的投名状。"
夜幕降临时,长安未央宫内,汉武帝展开林衍的作战构想图,旁边放着那具粗糙的马镫样品。烛光下,桑竹骨架的纹理清晰可见,皮革接缝处甚至还残留着工匠的指印。丞相公孙弘在一旁咳嗽着:"陛下,霍去病此乃 ' 奇技淫巧 ',恐乱了祖宗军制..."
"乱了军制,还是破了匈奴?" 汉武帝打断他,手指划过地图上的红柳谷,"你可知匈奴右贤王部己在红柳谷集结?若无此马镫,我军骑兵如何奔袭三百里?" 他拿起马镫样品,感受着皮革与竹片的重量,"传旨,准霍去病按计划出征,所需粮草,优先调配。"
此刻的朔方营地,林衍正在灯下修改作战图。亲卫送来长安密报,称汉武帝看过马镫样品后,竟在朝堂上称赞 "霍去病真乃朕之爪牙"。他将密报投入火盆,看着灰烬飘向窗外。远处,飞熊军的篝火在漠北寒风中明明灭灭,新改良的马镫正在批量生产,每一副都刻着小小的 "霍" 字。
"李敢," 林衍突然开口,"明日起,加练夜间奔袭,用新马镫试试能跑多远。" 他想起上集在红柳谷因马鞍问题险些坠马的李敢,"告诉工匠,马镫悬挂处再加一层软垫,防止磨伤。"
窗外,朔方的风卷起新的沙暴,吹得营帐簌簌作响。林衍知道,使者的试探只是开始,真正的较量还在漠北战场。当飞熊军踏着新马镫奔向狼居胥山时,不仅要面对匈奴的铁骑,还要应对朝堂之上那双紧盯着的眼睛。而那具被送往长安的马镫样品,此刻正成为点燃汉武帝决心的火种,也让霍光的阴谋在铁证面前无所遁形。
更深露重时,林衍独自走到兵器架前,拿起一支精铁箭头。箭头在油灯下闪烁着寒芒,正如他眼中的决心。他想起使者离开时,王使者袖中那一角霍氏家徽,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霍光,你派来的使者没能动摇我的忠诚,反而成了我推动出征的助力。这漠北之战,不仅是为大汉开疆拓土,更是为你我之间的博弈,拉开最终的序幕。
远处传来更夫敲梆的声音,己是三更。林衍将箭头插回箭囊,走向帅帐。案几上,新绘制的漠北补给路线图铺开,上面用朱砂标注的每一个水源点,都凝结着他从现代带来的地理知识与汉代斥候的实地勘察。他知道,当汉武帝看到这份详尽的作战构想时,朝堂上的质疑声终将被铁与血的事实淹没。
而此刻的长安城内,霍光正对着使者带回的马镫样品怒不可遏。"废物!" 他将样品砸在地上,皮革与竹片散裂开来,"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如何指望他动摇霍去病?" 亲信侍立一旁,大气不敢出。霍光看着地上的碎片,突然冷笑:"也好,就让他去漠北送死。没有我供应的粮草,他那点奇技淫巧又能如何?"
朔方营地的灯火彻夜未熄,工匠铺的锻打声与演武场的操练声交织成一曲备战的夜歌。林衍站在碉楼上,望着北斗七星的位置,计算着出征的最佳时机。他知道,使者的试探不过是这场铁血征途上的一道涟漪,真正的风暴,正在漠北草原的深处,悄然集结。而他手中的马镫样品与作战构想,己成为撬动整个战局的关键支点,只待汉武帝的圣旨一到,便将掀起惊天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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