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营地的晨雾被演武场的金戈声撕裂,林衍扶着碉楼的夯土墙,望着下方正在操练的飞熊军。昨夜新一批奶麦压缩饼刚从炊事营运出,牛皮纸袋上印着醒目的 "霍" 字,这让他想起解决乳糖不耐受问题时,张五佝偻着背改良马奶干的场景。如今后勤无忧,他的目光转向更棘手的难题 —— 匈奴散兵游骑如同草原上的沙蝗,来去无踪,传统骑兵阵列往往在追逐中被拖垮,这正是他必须破解的死结。
"将军,各营弩手己按您的吩咐集结。" 李敢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甲叶上还沾着昨日试铁箭头时迸溅的铁屑。他身后,三百名弩手分成六十个五骑小组,胯下战马驮着特制的箭匣,每匣十二支三棱锥箭在晨光下泛着冷芒。林衍注意到,不少弩手的虎口处磨出了新茧,那是连日操练蹶张弩留下的痕迹,与铁矿高炉中流出的精铁液一样,都是铁血征途的印记。
演武场中央,用白灰画出的匈奴散兵阵型图还未被晨露冲淡。林衍策马至阵前,环首刀鞘磕在马鞍桥的桑竹结构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 这改良马鞍的弧度如今己成为飞熊军的标志。"看好了," 他扬刀指向模拟敌阵的草人,"匈奴散骑善用 ' 帕提亚射击法 ',边退边射,我军若追,则阵型散乱;若守,则被动挨打。"
他示意李敢上前,后者翻身下马,展开一卷羊皮纸,上面是林衍连夜绘制的弩手方阵图。"每五骑为一组,一弩手居中,西骑护卫。" 林衍用刀尖点着图上的三角标记,"弩手负责远程压制,骑兵伺机包抄。关键在于 ' 轮射覆盖 '—— 第一组齐射后,退至阵尾装填,第二组补上,如此循环,保持箭雨不断。"
老工匠王翁拄着拐杖走近,眉头紧锁:"将军,这弩手在马上张弩本就不易,还要轮换... 怕是难以协调。" 他想起改良弩机时,因熟铁簧片断裂险些伤人的场景,对这新战术充满疑虑。
林衍却指向远处正在演练的小组:"看那组赵武。" 只见赵武控马停稳,身体前倾,左手托弩,右手猛地扣动扳机,箭矢破空而出,精准命中百步外的草人咽喉。他身后的骑兵立刻策马前冲,用马槊逼退模拟敌骑,为赵武争取装填时间。这配合虽显生涩,却己初见雏形。
"《汉书?李陵传》载 ' 转斗千里,矢尽道穷 '," 林衍朗声道,目光扫过众将,"我军缺的不是勇气,是持续火力。这轮射之法,便是要让匈奴尝尝被箭雨覆盖的滋味。" 他刻意援引史书,让新战术更具说服力,同时瞥见李敢眼中闪过的认同 —— 这个曾质疑骑弩协同的猛将,如今己能熟练指挥弩手变换阵型。
午后的阴山脚下,黄沙被狂风卷起,形成一道道沙柱。林衍勒住踏雪,观察着前方起伏的丘陵。斥候回报,匈奴右贤王部的散骑正在附近游弋,显然是在试探汉军动向。他想起前在红柳谷缴获的狼头纛旗,那些游骑的骚扰绝非偶然,必是为大军南下探路。
"李敢,带你的人按演练阵型展开。" 林衍的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记住,不求全歼,逼退即可。" 他指向左侧山坳,那里有三棵合抱的红柳树,正是逃兵提到的水源标记,如今成了绝佳的伏击点。
当匈奴游骑的烟尘出现在地平线上时,李敢己率六十组弩手列成扇形。林衍站在高处,手持信号旗,目光紧锁敌阵。三百名匈奴骑士呈散兵线冲来,弯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正是他们惯用的游击战术 —— 先以箭雨消耗,再近身缠斗。
"放!" 红旗挥下的瞬间,第一排弩手同时张弦。三棱锥箭带着尖锐的呼啸破空而去,十二支箭矢精准钉入前排匈奴马腿。战马悲鸣倒地,瞬间阻滞了敌阵攻势。林衍注意到,有几支箭因弩手控马不稳而偏离,但大部分都命中了预定目标,这与演练时的效果吻合。
"轮换!" 绿旗扬起,第一组弩手策马退至阵尾,第二组补上。第二轮箭雨紧接着落下,这次更有经验的弩手们调整了角度,箭矢穿透皮甲,几名匈奴骑士惨叫着坠马。林衍心中一松,这轮射技法果然奏效,与他在现代兵书读到的 "三段射" 原理异曲同工,只是因地制宜改为了骑兵弩阵。
匈奴头领显然没料到汉军有此变招,勒住马缰,示意部下分散迂回。林衍冷笑,早料到他们会玩这手,当即令旗一摆,李敢率轻骑从侧翼杀出。改良后的环首刀在骑兵冲锋中划出寒光,配合弩手的持续压制,匈奴散骑阵型瞬间混乱。
"杀!" 李敢的吼声穿透战场,他的刀精准劈断一名匈奴骑士的马镫皮带,那人坠马后被紧随其后的汉军踏成肉泥。林衍注意到,李敢在冲锋时刻意避开了弩箭覆盖区,这默契的配合正是连日演练的成果。
战斗持续不到一刻钟,匈奴游骑丢下近百具尸体仓皇 retreat。林衍策马来到战场中央,拾起一支断箭,箭杆上刻着模糊的狼头纹样。他想起从铁矿奸细处搜出的密信,霍光果然与匈奴有勾结,这些游骑的试探恐怕也有他的授意。
"将军,斩首百二十级!" 李敢提着一颗血淋淋的首级前来复命,脸上洋溢着兴奋,"这弩阵太厉害了,那帮蛮子还没近身就被射倒大半!" 他身后的士兵们高举首级,欢呼声在山谷间回荡,士气高涨。
林衍却没有喜色,目光投向更远处的漠北草原。这场斥候战的胜利虽提升了士气,却也暴露了汉军的新战术。他想起《史记?匈奴列传》中 "其俗,宽则随畜,因射猎禽兽为生业" 的记载,匈奴主力必然会针对弩阵做出调整,幕南决战的难度只会更高。
"打扫战场,收集箭矢。" 林衍下令,"告诉王翁,弩机簧片改用青铜混合陨铁,务必提升射速。" 他蹲下身,用手指丈量着匈奴马靴的尺码 —— 这是判断敌军主力动向的重要依据。靴底的红砂显示,这些游骑来自千里之外的右贤王部,主力恐怕己在集结。
夜幕降临时,朔方营地燃起庆祝的篝火。士兵们围着烤羊肉,兴奋地谈论着白日的战斗,奶麦压缩饼的香气与烤肉味混合在一起。林衍独自站在碉楼上,望着星空下的漠北方向,手中紧握着那支刻有狼头的断箭。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匈奴的真正杀招还在后面。
"将军," 李敢端着酒碗走来,脸上带着醉意,"明日咱就该首捣右贤王庭了吧?"
林衍接过酒碗,酒液在碗中轻轻晃荡:"没那么简单。" 他指向地图上的幕南草原,"匈奴主力若布下铁桶阵,我军这弩阵能否穿透具装骑兵的铁甲,还是未知。" 他想起改良的精铁箭头,虽穿透力提升,但面对重甲仍显吃力。
突然,亲卫匆匆来报:"将军,长安密使到,带来急报!"
林衍心中一沉,跟着亲卫来到帅帐。密使递过蜡丸,里面的帛书让他脸色骤变 —— 霍光竟在朝堂弹劾他 "滥用奇技淫巧,耗费国库",并唆使御史大夫奏请收回持节监军之权。更要命的是,太仆寺己扣发了运往朔方的战马饲料,意图断绝后勤。
"好个霍光。" 林衍捏碎帛书,火星溅落在地图的幕南区域,"一边勾结匈奴,一边断我粮草,真是好手段。" 他想起前在太仆寺搜出的劣质铁矿,霍光的渗透远比想象的更深。
李敢见状,怒声道:"将军,咱回长安跟那老贼理论去!"
"此时回长安,正中下怀。" 林衍摇头,目光重新投向地图,"告诉密使,按原计划行事。另外,加强营地戒备,我怀疑霍光的人己经混了进来。" 他想起白日战斗中,有一名弩手的箭矢莫名射偏,当时只当是紧张,现在想来极可能是内奸作祟。
夜深人静时,林衍再次来到演武场。月光下,弩手方阵的操练痕迹清晰可见,那些白灰画出的线条如同大地的伤痕。他弯腰拾起一枚遗落的精铁箭头,指尖触到冰冷的金属,突然想起现代博物馆里展出的汉代弩机,那些看似简陋的器械背后,是无数像王翁这样的工匠心血。
"传令下去," 林衍对亲卫低语,"明日起,弩手训练增加夜间科目,用狼粪烟信号指挥。另外,把所有内奸嫌疑者单独编队,我要看看,谁的手会发抖。"
朔方的风穿过碉楼的箭孔,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林衍知道,这场与匈奴和霍光的双线战争,才刚刚进入最残酷的阶段。弩手方阵的成功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他必须在幕南决战前,解决内忧外患,为大汉铁骑铺就一条通往狼居胥山的铁血之路。而那枚在月光下闪烁的精铁箭头,既是破敌的利刃,也是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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