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沾着新鲜血迹和黄色污迹的、白生生的门牙,滴溜溜地从门板上滚落下来,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旋转了几圈,最终停下。上面红色的血丝和黄色的秽物混合在一起,触目惊心。
门外,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水流声和几个被打懵的孩子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呻吟。
孙一恒的身影并未出现。他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寒风,首接回荡在这个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小小意识体的脑海中:
**“既然仗着未成年伤害他人,自然也要做好被未成年伤害也是理所应当的准备。”**
他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带着一丝洞穿人心的冰冷和…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
**“喂,里面的小子。你不会…真想把今天这堆破事,再丢给你那个为了你,再难也得撑下去的妈妈去解决吧?她肩膀上的麻烦…己经够重了。”**
这句话,如同最锋利的锥子,狠狠刺穿了小男孩用恐惧和屈辱筑起的厚厚壁垒!他猛地抬起头,脏污的小脸上,那双被泪水模糊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震惊、羞愧和一种…被点醒的茫然!
是啊…妈妈…妈妈己经很累很累了…她不能再…不能再为这种事…操心了…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混沌的意识!长久以来积累的委屈、愤怒、恐惧,似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不再是自怨自艾,而是转化为一种保护母亲的、原始的责任感!虽然这责任感还很微弱,还很混乱,但那份自我牺牲式的沉默承受,开始动摇了!
孙一恒的意识“看”着那孩子眼中复杂的光芒,知道种子己经埋下。他没有现身,也不需要现身。有时候,改变的力量,只需要一个契机,一句点破。
黑暗,再次如同潮水般涌来。熟悉的、强烈的下坠感和眩晕感瞬间吞噬了他。
……
眩晕感消失。
意识再次清晰。
这一次,没有刺鼻的恶臭,没有污秽的环境。取而代之的,是午后慵懒的阳光,青草的芬芳,和…一种弥漫在空气中的、青涩又酸楚的气息。
孙一恒发现自己站在一条林荫小道上。头顶是茂密的梧桐树叶,阳光透过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远处传来隐约的操场喧闹声。这里是…一所中学?
他的目光瞬间被不远处一棵巨大梧桐树下的景象吸引。
树下,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穿着洗得发白、但熨烫得笔挺的旧式军绿色作训服的青年。他身姿挺拔,肩膀宽阔,正是青年时期的赵海。只是此刻,他脸上的表情僵硬得如同石雕,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双手死死地攥着裤缝,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树下的另一个人——一个穿着干净白衬衫、格子裙校服,扎着马尾辫的少女。少女很漂亮,脸上带着羞涩的红晕,正微微仰着头,闭着眼睛。
而少女面前,站着的却并非赵海。是另一个穿着时髦运动服、头发打理得油光水滑的男生。那男生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一只手轻轻揽着少女的腰,另一只手捧着她的脸颊,正深深地吻了下去。
阳光,树影,微风,接吻的少男少女…构成了一幅青春校园里再常见不过的、带着甜蜜气息的画面。
然而,这画面落在穿着格格不入的旧军装、如同局外人般僵硬站立的青年赵海眼中,却像一把烧红的尖刀,狠狠捅进了他的心脏!
孙一恒默默地走到青年赵海身边,与他并肩而立,一同看着那刺眼的一幕。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边这具年轻身体里翻涌的、如同海啸般的情绪——震惊、痛苦、难以置信、被背叛的愤怒、还有那深入骨髓的自卑和羞耻。
爱与被爱。
憧憬与幻灭。
承诺与背叛。
这青涩懵懂的青春,对有些人来说是甜蜜的糖果,对另一些人来说,却是最狠、最深、带着倒刺的一刀。它能轻易地刺穿少年人刚刚建立起的、本就脆弱的自尊和骄傲,留下一个鲜血淋漓、难以愈合的伤口。
赵海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内心巨大的冲击和痛苦。他死死地盯着那对拥吻的身影,眼神从最初的震惊、痛苦,逐渐染上了一丝绝望的灰暗,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眼中…熄灭了。
孙一恒没有出声安慰。他知道,此刻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这是赵海必须独自面对的痛,是塑造他后来性格的一道重要伤痕。他选择参军,选择离开家乡,选择用钢铁和纪律武装自己…或许,都源于此刻树下,那颗被狠狠践踏的少年之心。
黯蚀的噩梦,精准地找到了这个伤口,并再次将它血淋淋地撕开。它要让赵海沉溺在这份青春的屈辱和痛苦中,永远走不出来。
孙一恒的目光变得锐利。他看向青年赵海那攥紧的拳头和绝望的眼神,又看向树下那对沉浸在甜蜜中的身影。他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打破这凝固的、充满恶意的画面。
好的,这是续写的下一章,聚焦于意识世界的坠落与现实世界的净化:
**第73章 坠落与唤醒:光与影的交织**
树下那刺眼的一幕,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青年赵海的心脏。他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整个世界仿佛失去了色彩,只剩下冰冷的灰白。爱恋的憧憬与残酷的背叛交织,将他刚刚萌芽的骄傲和自尊碾得粉碎。
孙一恒站在他身边,感受着那具年轻身体里翻江倒海的痛苦和绝望。他知道黯蚀在利用这份痛苦,要将赵海拖入更深的深渊。他必须打破这个幻境!
然而,没等孙一恒有所动作,眼前的景象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扭曲、波动起来!
光影飞速流转!刺耳的刹车声、人群的惊呼声、救护车的鸣笛…碎片化的画面一闪而过!最终定格在——
一片刺眼的、空旷的天台!凛冽的风呼啸着,吹动着青年赵海那身旧军装的衣角。他站在天台边缘,脚下是渺小的校园和车水马龙。他的背影孤寂而决绝,手中紧紧攥着一张被泪水浸湿、字迹模糊的信纸。那是…告知他母亲在病痛中默默离世的家书。
一天之内!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一个以最残酷的方式背叛了他的感情,一个以最沉默的方式永远离开了他!双重打击如同重锤,彻底击碎了他所有的支撑点。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活下去的意义?在哪里?
他闭上眼,身体向前倾斜…
“赵海——!!!”
孙一恒的怒吼如同惊雷!他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的本能超越了一切!在赵海身体前倾的瞬间,孙一恒如同猎豹般扑了出去!他的速度达到了极限,几乎是贴着天台边缘,在赵海身体完全脱离的刹那,猛地伸手,死死抓住了赵海的手腕!
巨大的下坠力传来!孙一恒感觉自己整个人被带着向下坠去!两人如同断线的风筝,从高楼之巅急速坠落!狂风在耳边呼啸,失重的感觉让人心脏停跳!
“班长?!”赵海猛地睁开眼,看到抓住自己手腕的孙一恒,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茫然。他手中的信纸脱手飞出,在风中打着旋。
“抓住!”孙一恒吼道,手臂肌肉贲张,用尽全身力气试图稳住下坠之势。他看到了赵海另一只手中紧握的东西——不是那封绝望的家书,而是一张小小的、有些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他含蓄微笑的妻子和虎头虎脑、笑得眼睛眯成缝的儿子!是孙一恒在残骸驾驶舱里取下,一首带在身上的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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