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带着馊味和消毒水气息的瓷砖紧贴着陈无名的脸颊,粗糙的触感和刺鼻的气味粗暴地将他从仙气氤氲、炉火轰鸣的丹阳峰顶拽回了现实。他像一条脱水的鱼,瘫在第三高中男厕所湿滑的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厕所特有的浑浊感。汗水浸透了他廉价的涤纶工装,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后脑勺被砸的钝痛、双臂过度用力后的酸麻,以及灵魂深处残留的空间撕扯眩晕感,如同潮水般反复冲刷着他脆弱的神经。
“呼……呼……”他艰难地翻了个身,仰面朝天,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那盏依旧苟延残喘、滋滋作响的日光灯管。昏暗摇曳的光线,将他狼狈的身影投在肮脏的瓷砖墙上。
仙界的星光、丹炉的轰鸣、还有那位清冷仙子穿透性的目光……一切都像一场荒诞离奇的梦。唯有手中那冰冷粗粝、非金非木的触感,无比真实地提醒着他——那不是梦。那柄造型诡异的“万象归墟帚”,此刻正安静地躺在他身边,顶端那团混乱的“扫帚毛”似乎黯淡了些,却依旧散发着令人不安的微光。
“废物!装什么死!”小万刻薄的声音如同冰锥,精准地刺入他混乱的脑海,“看看你趴的地方!比万秽渊的地面还脏!赶紧给老子起来!污染环境,扣分!”
陈无名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挣扎着撑起上半身,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目光扫过厕所。隔间门后那滩顽固的污渍还在,嘲弄般地反射着微光。水管在墙里发出沉闷的呜咽,像是老楼痛苦的呻吟。一切都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仿佛那穿梭万界、涤净仙炉的惊心动魄从未发生。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摸了摸身上那件灰蓝色的工装。奇怪的是,经历了仙界的“劳作”和空间穿梭,衣服上沾染的仙气尘埃和汗水似乎被某种力量净化过,并没有留下明显的仙界痕迹,只有现实厕所里沾染的些许水渍和灰尘。是“万象归墟帚”自带清洁功能?还是小万所说的“净衣咒”残余效果?
“哼,算你小子走运,刮丹炉的‘丹毒怨晶’残渣能量还没散尽,自动给你这身破烂做了个基础净化。”小万的声音适时响起,解答了他的疑惑,语气依旧充满鄙夷,“省得你一身仙尘味儿招摇过市,被哪个不开眼的家伙当异宝给抢了,连累老子!”
陈无名苦笑。仙尘味儿?他现在只想闻闻厕所消毒水之外的味道,证明自己还活着。
就在这时——
“陈无名!陈无名!死哪去了?!” 一个粗哑、带着明显不耐烦的咆哮声,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狠狠砸破了厕所的寂静。声音的主人对这地方显然毫无敬畏之心。
陈无名一个激灵,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是管后勤的王主任!外号“王秃子”!他猛地想起自己“离开”前正在和那滩顽固污渍较劲,而现在……污渍还在原地!
他手忙脚乱地想把地上的扫帚藏起来,但这玩意儿造型太扎眼,往哪藏?情急之下,他只能一把抄起旁边那个散发着馊味的脏拖把,胡乱地在那滩污渍上拖了几下,试图营造出“正在努力”的假象。
砰!
厕所门被粗暴地推开,一个顶着锃亮地中海发型、腆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堵在了门口。正是王秃子。他穿着一件不合身的西装,满脸油光,小眼睛锐利地扫视着厕所内部,最后像探照灯一样钉在陈无名身上。
“磨磨蹭蹭干什么呢!啊?”王秃子嗓门洪亮,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陈无名脸上,“这都几点了?一层楼的厕所就你负责的这个最脏!早上跟你说了多少遍,门后那滩给我弄干净!弄干净!你耳朵塞驴毛了?还在这磨洋工!”
他的目光落在陈无名手中湿漉漉的拖把和地上那滩几乎没怎么变化的污渍上,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指着鼻子骂道:“看看!看看!拖的什么玩意儿?糊弄鬼呢!就你这工作态度,对得起学校给你发的工资吗?啊?我告诉你,这个月绩效,扣五十!”
五十块!对陈无名来说,那几乎是好几天的饭钱!他心头一紧,一股憋屈和怒火混合着刚刚经历的非人疲惫猛地涌了上来,嘴唇哆嗦着,几乎要脱口而出:老子刚才在仙界给神仙刮炉子!差点被个仙子盯上!还差点被一把破扫帚绑架去通妖界的下水道!我他妈容易吗!
然而,话到嘴边,却硬生生卡住了喉咙。怎么说?谁会信?说出来只会被当成疯子,扣的钱可能更多。他只能死死攥着拖把杆,指节发白,低着头,闷声道:“王主任,我……我这就弄干净,刚才……刚才有点不舒服……”
“不舒服?”王秃子嗤笑一声,小眼睛在他苍白的脸上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年纪轻轻,哪来那么多毛病?我看你就是懒!给我好好弄!弄不干净,明天别来了!”他嫌恶地挥了挥手,仿佛在驱赶苍蝇,“赶紧的!弄完把工具收拾好!别在这碍眼!”说完,重重哼了一声,转身迈着方步离开了,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厕所里再次只剩下陈无名一个人。他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王秃子那刻薄的嘴脸和刺耳的辱骂还在耳边嗡嗡作响。现实的冰冷和卑微,像一盆冰水,将他刚刚在仙界获得的那一丝微弱成就感(或者说劫后余生的庆幸)浇得透心凉。
他默默地弯腰,捡起地上那把造型诡异的扫帚,将它靠在墙角不起眼的阴影里。然后,他重新拿起拖把,拧开水龙头,哗啦啦的水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他不再去想仙界的丹炉,不再去想那位清冷的仙子,更不敢去想小万提到的什么妖界下水道、魔尊角垢。他现在只想把这该死的厕所扫干净,保住这份微薄的薪水,活下去。
他蹲下身,用刷子蘸着刺鼻的清洁剂,开始用力刷洗那滩顽固污渍。一下,又一下,机械而麻木。手臂的酸痛提醒着他在仙界的“劳作”,后脑的钝痛提醒着他被砸的倒霉。汗水混着清洁剂的泡沫,顺着额角流下。
“废物,被个秃头肥猪骂两句就怂了?”小万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嘲讽在他脑中响起,“在仙界面对真仙威压都没抖成这样,回来看个凡人脸色就蔫了?出息!”
陈无名动作没停,只是刷得更用力了,仿佛要把所有的憋屈都发泄在这块瓷砖上。
“哼,懒得管你。”小万似乎也觉得无趣,“不过提醒你,刚才强行破开空间回来,能量波动有点大,虽然老子帮你遮掩了大部分,但这破地方空间壁垒脆得跟纸一样,可能留了点‘小尾巴’……你自己注意点,别惹出什么幺蛾子连累老子。”
小尾巴?陈无名心中微动,但疲惫和现实的烦闷让他懒得深究。他现在只想快点干完活,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埋头苦干,终于将那滩顽固污渍清理得七七八八。当他首起酸痛的腰,准备去清洗拖把时,目光无意间扫过墙角那个通往地下管网的、锈迹斑斑的金属下水道口盖板。
他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盖板边缘的水泥缝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不是污垢,也不是苔藓。那是一种极其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的暗紫色丝状物,正从盖板的缝隙中极其缓慢地、顽强地探出来。它们非常细小,几乎难以察觉,但在昏暗的灯光下,那诡异的暗紫色泽,以及它们微微蠕动的姿态,透着一股令人极不舒服的生命力。
陈无名皱紧眉头,下意识地蹲下身,凑近了些。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混合着腐烂与怨念的腥甜气息,若有若无地飘入他的鼻腔。
这味道……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这味道,和他在玄元真仙界丹阳峰上,那覆盖丹炉的万年丹毒积怨所散发出的腐朽怨念之气……竟然有**几分相似**!虽然微弱了亿万倍,但那种深入骨髓的污秽与不祥感,他绝不会认错!
难道……这就是小万说的“小尾巴”?仙界的污秽……渗透到现实的下水道里了?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脊椎骨窜起!他猛地想起小万刚才提到的“妖界万秽渊”和“屎山喷发”……
就在这时,那几缕探出的暗紫色丝状物,仿佛察觉到了他的注视和气息,极其轻微地、如同活物般……蠕动了一下!朝着他所在的方向,极其缓慢地延伸了一丝!
陈无名吓得头皮发麻,猛地向后跌坐在地!手中的脏拖把“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喂!废物!你又发什么神经?”小万不满的抱怨声响起。
陈无名心脏狂跳,指着下水道口盖板缝隙,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那……那是什么东西?紫色的……在动!还有……还有股怪味!”
“嗯?”小万的声音难得带上了一丝正经的疑惑,似乎在感知什么。几秒钟后,它那标志性的刻薄腔调又回来了,但这次似乎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哦?这点微末的‘丹怨残息’也能爬过来?看来这破世界的空间壁垒比老子想的还漏风……不过嘛……”
它故意拖长了音调。
“这点小玩意儿,连塞牙缝都不够,你怕个屁!正好,废物,给你练练手!用‘涤尘手’!心法运转!给老子把它净化掉!就当……收个尾,消个毒!”小万的声音带着一丝怂恿和……看好戏的意味。
陈无名看着墙角那几缕妖异蠕动的暗紫色藤蔓状物,又看了看自己靠在墙角的“万象归墟帚”。一股荒谬绝伦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在现实世界的男厕所里……用创世神器……清理疑似从仙界泄漏过来的污染藤蔓?
这万界清洁工的活儿……还真是……无处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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