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魔罐噬灵,稚童初醒
______
寒风卷着冰晶,如同亿万根淬毒的钢针,抽打在荒古禁地死寂的冻土上,发出簌簌的哀鸣。李清河那裹挟着无尽怨毒与恐惧的紫色流光,早己消失在灰暗天际翻滚的铅云深处,只留下空气中一丝微弱的血腥与硫磺混合的恶臭,以及满地狼藉的战斗痕迹。
叶倾仙跪倒在冰冷的灰黑色岩石上,小小的身体如同被狂风蹂躏后的残破布偶,剧烈地颤抖着。每一次颤抖都牵动着左臂那处被幽蓝冰剑贯穿、又被她以近乎自残的方式强行拗断剑身留下的恐怖创口。伤口边缘的皮肉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败色泽,深可见骨的豁口内,碎裂的骨茬混合着冻结的紫黑色血污,暴露在刺骨的寒风中。右腕骨被李清河指刀罡风斩裂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与左臂的伤痛交织,疯狂撕扯着她早己濒临崩溃的神经。
更深处,轮海中那口仅有核桃大小、通体漆黑如墨的吞天魔瓶,在强行吞噬了部分寒阴草的精纯寒力与张奎死亡时逸散的灵魂碎片后,瓶壁上那道贯穿瓶体的古老灰纹似乎凝实了极其微弱的一丝,黯淡的瓶身也仿佛注入了一丝微不足道的活力。然而,这短暂的“饱食”带来的并非滋养,而是更加贪婪、更加疯狂的索取!魔瓶每一次极其缓慢的旋转,都爆发出比之前更甚的恐怖吸力,如同亿万条无形的毒蛇钻入她干涸的经脉、濒临碎裂的骨骼、甚至摇曳欲熄的灵魂之火深处,疯狂榨取着最后残存的生命精粹!每一次旋转,都带来席卷全身、源自生命本源的撕裂剧痛,仿佛要将她彻底抽干,化为维持这魔瓶存在的养料!
“呃…嗬…”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破旧风箱漏气般的痛苦喘息,从青铜鬼脸面具下被污血堵塞的喉咙深处艰难挤出。粘稠的、混合着内脏碎末和寒阴草苦涩汁液的暗红色液体,顺着面具边缘不断滴落,在身下冰冷的岩石上洇开一小片迅速冻结的冰晶。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如同黑色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她昏沉的意识,视野里只剩下晃动模糊的灰暗光影和不断闪烁的金星。
支撑她尚未彻底倒下的,是那只还能勉强活动的右手,正死死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抠进身下冰冷坚硬的岩石缝隙里。指尖早己被锋利的石棱割破,渗出细密的血珠,瞬间冻结,带来一丝尖锐却微不足道的刺痛。这痛,成了意识风暴中唯一冰冷的锚点。
就在这时!
嗡——!!!
轮海深处,那口疯狂吞噬她生命力的吞天魔瓶,在吸收了足够“养分”后,瓶壁上那道古老的灰纹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幽光!瓶口那点缓缓旋转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漆黑漩涡猛地加速!一股冰冷、霸道、带着绝对主宰意志的吞噬之力轰然爆发!目标——赫然是她口中尚未完全咽下的、那株百年寒阴草残存的、最为精纯的寒阴本源核心!
嗤嗤嗤——!!!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极致冰寒与精纯生命力的能量洪流,如同被无形的巨口狠狠撕扯,瞬间从她口腔、咽喉、食道中强行剥离!化作一道凝练的冰蓝色光流,疯狂涌入魔瓶瓶口!
剧痛!一种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都要深入骨髓的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冰针在她体内疯狂穿刺、燃烧!又像是灵魂被投入了万载玄冰与地狱烈焰交织的熔炉中反复炙烤、撕裂!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仿佛灵魂被硬生生扯碎的尖利惨叫,终于冲破了被剧痛和污血堵塞的喉咙,从鬼脸面具下猛地爆发出来!这声音如此尖利、如此痛苦,瞬间撕裂了荒古禁地死寂的寒风!
伴随着这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到冻结时空、却又狂暴到焚尽诸天的精神风暴,以她为中心猛地炸开!
嗡——!!!
叶倾仙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猛地向后弓起!覆盖在脸上的青铜鬼脸面具被这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怖冲击狠狠震飞!
啪嗒!
沉重的青铜面具翻滚着砸落在不远处的冻土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面具上那张似哭非笑、沾染着暗红血渍的鬼脸图案,在灰暗的光线下空洞地凝视着天空。
面具之下,一张沾满了污血、泥土、墨绿毒痂和冰晶碎末的小脸暴露在刺骨的寒风中。那张脸苍白得如同金纸,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裂乌紫,嘴角和下巴糊满了粘稠的、混合着内脏碎块和草汁的暗红污迹。但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
那双曾经乌黑灵动、如同黑葡萄般纯净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瞳孔因极致的痛苦而剧烈收缩,几乎缩成了针尖大小!然而,就在这双被血丝和痛苦充斥的眼瞳最深处,两点苍白、冰冷、仿佛燃烧着万载玄冰火焰的焰心,正以前所未有的亮度剧烈跳动着!那光芒不再仅仅是本能的吞噬意志,更透出一种被剧痛强行唤醒的、属于“人”的——惊骇、茫然、以及深入骨髓的恐惧!
“呃…哥…哥…”一声极其微弱、带着浓重哭腔和巨大茫然的破碎音节,从她沾满污血的唇齿间艰难挤出。不再是野兽般的嘶吼,而是属于一个七岁孩童的、充满了无助和惊悸的呼唤!
意识!被那源自灵魂撕裂的剧痛和魔瓶吞噬本源带来的精神风暴,强行从混沌疯狂的深渊中——拽了回来!
她茫然地转动着布满血丝的眼球,视线模糊地扫过西周。
映入眼帘的,是身下冰冷坚硬的灰黑色岩石,上面沾染着大片大片暗紫色、尚未完全冻结的粘稠血污——那是她自己的血。左臂那处触目惊心、骨茬外露、覆盖着灰败冰晶的巨大创口,正传来一阵阵撕裂灵魂般的剧痛!右腕处骨头碎裂的刺痛同样清晰无比!身体各处,被罡风撕裂的伤口、冻疮裂口、被毒痂覆盖的腐烂皮肉…所有的痛楚,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刚刚恢复一丝清明的意识!
“痛…好痛…”她本能地蜷缩起小小的身体,如同受惊的幼兽,试图减轻无处不在的剧痛。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和冰碴,冲刷出道道污秽的沟壑。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幼猫哀鸣般的细小呜咽。
目光下意识地扫向旁边——那具挂在尖锐石刺上、喉管被撕裂、胸膛塌陷、死不瞑目的张奎尸体!狰狞的死状和浓烈的血腥气瞬间冲击着她刚刚恢复的感官!
“啊——!”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尖叫脱口而出!她如同被烫到般猛地缩回目光,小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让她几乎呕吐出来!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了她幼小的心脏!
杀…杀人了?
是…是我…杀的?
这个认知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刚刚复苏的意识之上!巨大的茫然、恐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罪恶感瞬间将她淹没!
她慌乱地移开视线,目光无意识地扫过自己那只沾满了暗红色粘稠血浆和紫黑色毒痂的右手。指尖残留着捏碎喉骨、抠入血肉的冰冷触感和粘腻感,仿佛还带着张奎临死前的体温!
“血…血…”她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鬼爪”,瞳孔因极度的恐惧而放大,小小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巨大的冲击让她几乎再次陷入昏厥。
就在这时!
嗡——!!!
轮海中那口刚刚吞噬了寒阴草核心本源的吞天魔瓶,仿佛完成了某种关键的蜕变,猛地向内一缩!随即骤然膨胀!瓶壁上那道古老的灰纹爆发出更加凝练、更加深邃的幽光!一股冰冷、稳固、带着不容置疑吞噬威压的气息缓缓扩散开来!虽然瓶身依旧布满细微裂痕,但其散发出的道基威压,却比之前稳固了数倍不止!魔瓶道基,在吞噬了足够的“养料”和经历了这场生死搏杀后,终于初步稳固!
随着魔瓶的稳固,那股疯狂抽取她生命力的狂暴吸力,如同退潮般骤然减弱!虽然依旧存在,如同跗骨之蛆般缓慢而持续地汲取着她的生机,但强度却降低到了一个勉强可以忍受的程度。一股微弱却精纯的、源自魔瓶反哺的冰冷气流,顺着干涸的经脉缓缓流淌,如同冰水般暂时压制了部分剧痛,也让她昏沉的意识获得了喘息之机。
叶倾仙剧烈起伏的胸口稍稍平复了一些,急促的喘息也缓和了些许。剧痛依旧,但不再像之前那样如同要将她彻底撕碎。她茫然地感受着体内的变化,那双布满血丝、依旧残留着巨大惊恐的眼睛,缓缓转动。
目光最终落在了不远处怪石凹陷处——那个蜷缩在冰冷岩石缝隙里、依旧昏迷不醒的小小身影上。
小阿草。
小小的身体裹在单薄破旧的袄子里,冻得青紫的小脸上沾满了泥污和泪痕,嘴唇乌黑,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爷爷陈老鱼化为冰粉灰飞烟灭的恐怖景象,似乎彻底摧毁了她的心神,即使在昏迷中,小小的眉头也紧紧蹙着,身体不时地、如同受惊般微微抽搐一下。
看着小阿草那毫无生气的、冻得发紫的小脸,叶倾仙眼中那巨大的恐惧和茫然,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冰湖,微微波动了一下。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属于“人”的情绪——怜悯?同病相怜?亦或是看到另一个即将被这冰冷世界吞噬的、如同自己一般的渺小存在——悄然浮现。
她挣扎着,用那只还能活动的、沾满血污的右手,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撑起残破的身体。每移动一寸,都带来钻心的剧痛和骨头摩擦的呻吟。她咬着牙,强忍着眩晕和恶心,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左臂,如同一条濒死的蠕虫,朝着小阿草的方向,极其缓慢地、无比吃力地爬去。
短短几尺的距离,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冰冷的岩石摩擦着伤口,带来新的痛楚。当她终于爬到小阿草身边时,几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她伸出那只沾满血污和毒痂的右手,指尖微微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极其轻柔地拂去小阿草脸上冻结的泪痕和泥污。动作笨拙而僵硬,带着一种属于孩童的、尚未被彻底磨灭的温柔。
“别…怕…”一声极其微弱、嘶哑干涩、却带着一丝努力想要安抚意味的声音,从她干裂的唇间艰难挤出。她试图扯出一个笑容,但嘴角牵动的剧痛让她的小脸瞬间扭曲。
她艰难地挪动身体,用自己残破却尚有余温的后背,紧紧贴住小阿草冰冷僵硬的小身体,试图传递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然后,她伸出那只还算完好的右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探向腰间那个破旧不堪、沾满了血污和冰碴的粗布背囊。
指尖在背囊深处,触碰到了那个冰冷、沉重、棱角分明的存在——那只粗陶罐。
她将它极其小心地、如同捧着易碎的珍宝般,从背囊深处捧了出来。
陶罐粗糙厚重,罐身布满了风干后的暗红色血渍和污垢,边缘被磨得溜光。罐体上,那张被叶铮用石子刻下的、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鬼脸图案,在昏暗的天光下显得格外狰狞扭曲。罐口边缘,还残留着几抹尚未干涸的、散发着浓烈硫磺恶臭的紫黑色污迹——那是她之前浸泡毒手时沾染的腐骨草王晶毒血。
叶倾仙的目光,透过脸上未干的泪痕和血污,落在陶罐表面那张凝固了永恒悲喜的鬼脸刻痕上。眼神不再是之前的冰冷死寂,而是充满了巨大的茫然、恐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它…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哥哥…哥哥在哪里?
无数的疑问如同乱麻般充斥着她刚刚恢复清明的脑海。巨大的恐惧和身体的剧痛让她本能地想要远离这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罐子。
但就在这时!
嗡——!!!
轮海中那口刚刚稳固的吞天魔瓶,仿佛受到了粗陶罐气息的强烈共鸣,猛地剧烈震颤起来!瓶壁上那道古老的灰纹骤然亮起刺目的幽光!一股冰冷而贪婪的吞噬意志顺着经脉,疯狂涌向那只被她捧在手中的粗陶罐!
几乎同时!
粗陶罐罐体表面那张狰狞的鬼脸血纹,也仿佛被唤醒!骤然爆发出暗红色的幽光!一股混合着怨毒、毁灭和沉重执念的波动轰然扩散!罐口幽深,如同张开的巨口,一股无形的吸扯之力瞬间锁定了叶倾仙轮海中的魔瓶!
吞噬!反吞噬!
两股同源却相斥的恐怖意志,通过叶倾仙的身体作为桥梁,瞬间对撞!
轰——!!!
一股无形的精神风暴在她体内猛地炸开!叶倾仙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投入了狂暴的漩涡,被两股巨力疯狂撕扯!剧痛!一种超越肉身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撕裂剧痛!让她眼前一黑,几乎再次昏厥!
“呃啊——!”她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捧着陶罐的右手剧烈颤抖,几乎要脱手!
但就在这剧痛达到顶峰的刹那!
嗡——!!!
魔瓶与陶罐的意志在对撞中似乎达成了某种诡异的平衡!一股更加冰冷、更加凝练、仿佛融合了双方部分特性的吞噬波动,顺着她的经脉缓缓流淌!这股波动虽然依旧带着贪婪的吞噬本质,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稳固和…沉重?仿佛承载了某种亘古的执念!
更奇异的是,随着这股融合波动的流淌,她左臂那处恐怖的伤口深处,疯狂肆虐的腐骨草剧毒和冰魄剑气残留的寒毒,竟被这股力量强行压制、吞噬了一部分!剧痛虽然依旧,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无休止地疯狂蔓延!右腕的骨裂之痛也似乎减轻了一丝!
叶倾仙惊愕地感受着体内的变化。她低头看着手中那只依旧散发着暗红幽光、罐口鬼脸仿佛在无声狞笑的粗陶罐,又内视着轮海中那口漆黑魔瓶瓶壁上微微亮起的灰纹。
恐惧依旧,茫然未消,但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黑暗中划过的萤火般的——掌控感?或者说,一种模糊的、关于如何利用这恐怖力量来“求生”的本能认知——悄然在她幼小的心灵深处萌发。
她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浓烈的血腥味。看着怀中依旧昏迷冰冷的小阿草,又看了看身后那片埋葬了哥哥踪迹的、翻滚着铅云的未知远方。
一个冰冷、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念头,如同破土的幼芽,在她被血泪浸透的心田里缓缓滋生:
活下去。
带着阿草…活下去。
找到哥哥…一定要找到哥哥!
她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决绝,伸出那只沾满血污的右手,五指张开,如同抓住命运的锁链,又如同握住地狱的钥匙,稳稳地、死死地——再次抓住了那只散发着不祥血光与毁灭波动的粗陶罐罐口边缘!
入手依旧是冰冷!沉重!仿佛握住了一块万载寒冰与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但这一次,她没有松手。
风雪呜咽,卷起地上的灰烬,拂过她沾满血污泪痕的小脸。鬼脸面具静静地躺在不远处的冻土上,空洞的眼窝倒映着灰暗的天空。
(http://jyshuba.com/book/HIDEAD-17.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jyshub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