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谷深处,并非洛尘想象中破败的废墟,而是一片被巨大、半坍塌的青铜穹顶覆盖的奇异空间。穹顶之上镶嵌着无数失去光泽的晶石,依稀能想象当年流光溢彩的景象。穹顶下,是堆积如山的各种金属材料、齿轮、轴承、半成品的机关兽残骸,以及无数张画满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图纸。空气里弥漫着机油、金属粉尘和一种奇异的、类似臭氧的味道。
空间中央,是一座由巨大青铜基座托起的、结构极其复杂、布满了管道、阀门、闪烁符文和能量水晶的锻造熔炉。墨枢就趴在那熔炉旁一个凌乱的工作台上,对着一盏昏暗的晶石灯,用布满油污的双手和数十种奇形怪状的工具,小心翼翼地摆弄着那块金属残片,口中念念有词,完全沉浸在另一个世界,对去而复返的洛尘视若无睹。
洛尘站在入口处,没有贸然靠近。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焦虑,目光扫过这片充满疯狂创造力的“垃圾场”,最终落在那座奇异的熔炉上。他看到了熔炉核心处,几块特殊的能量水晶正散发着稳定的幽蓝色光芒,炉壁上复杂的符文流转,散发出一种奇异的、能安抚甚至引导能量的力场。
“墨枢前辈!”洛尘再次开口,声音沉稳,不再带着恳求,而是首指核心,“此残片所蕴含的‘虚空叠构’之理,当真精妙绝伦!然,若无精纯能量稳固核心,若无特殊力场引导其‘叠态’,再精妙的构想,也不过是镜花水月!前辈这‘元炁定坤炉’虽妙,恐怕也难完美复现其威能吧?”
墨枢摆弄残片的动作猛地一僵!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枯瘦的脸上涌起一股被戳破心事的恼怒和难以置信:“你……你懂什么?!胡说八道!”他挥舞着手中的刻刀,唾沫横飞,“老夫的炉子,是这天下最……”
“最精妙的熔炉之一,晚辈自然不敢质疑。”洛尘不卑不亢地打断他,话锋陡然一转,眼神锐利如刀,“但前辈可曾想过,若有一件法器,能镇压狂暴魔元、梳理紊乱生机、甚至暂时封存剧毒,为濒死之人争取一线生机?此等法器,所需的核心稳定与能量引导,岂非正与这‘虚空叠构’之理中,对空间与能量‘锚点’的需求异曲同工?!”
他踏前一步,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前辈!修复此残片,是探究古人的智慧。但若能以此理为基,创造出一件前所未有、能逆转生死的法器,岂非是超越古人,开创先河?!此等挑战,难道不比修复一块死物,更能证明前辈的机关炼器之道,己登峰造极?!”
洛尘的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墨枢那颗只装着机关术的心上。超越古人?开创先河?逆转生死?这些词语瞬间点燃了他眼中原本只对残片燃烧的狂热,那是一种更高层次的、对创造本身的无上追求!
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洛尘,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你……你说的是真的?那种法器……需要镇压何种魔元?何种剧毒?”他脑海中己经开始不受控制地推演起来,各种符文组合、能量回路、材料特性飞速闪过。
洛尘心中一定,知道火候到了,立刻将鸣夜的情况,尤其是噬源魔体反噬的狂暴能量特性、黑线蛇毒的麻痹侵蚀特性,以及鸣夜身体濒临崩溃的状态,言简意赅却重点突出地描述了一遍。
“……他体内如同一个即将爆炸、却又充斥着剧毒的熔炉!寻常丹药银针,杯水车薪!”洛尘沉声道,“唯有前辈这等夺天地造化的炼器宗师,以这‘虚空叠构’之理为基,方有可能炼制出暂时‘定’住这熔炉的法器,为他争取寻找解药的时间!”
墨枢听得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在工作台上快速划动,仿佛在模拟着能量冲突。他眼中闪烁着疯狂计算的光芒:“噬源反噬……狂暴无序……蛇毒侵蚀……阴柔缠绵……冲突加剧……需要双重镇压引导……空间锚点……能量分流……符文必须兼容魔煞与阴毒……材料……材料必须能承受极端冲突……还有……”
他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一种遇到终极挑战的兴奋:“难!极难!但……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比这破残片有意思多了!”他一把将金属残片扫到一边,仿佛它突然失去了吸引力,目光灼灼地盯着洛尘:“人在哪?!快带我去看看!材料!我需要很多稀有材料!寒髓玉心!导灵秘银!还有……”
“人在幽冥阁,危在旦夕!”洛尘立刻接口,“前辈所需材料清单,晚辈立刻去筹措!只要前辈肯出手,任何代价,幽冥阁在所不惜!此物,权当定金!”他再次郑重承诺,并指向那块被扫开的残片。
“啰嗦什么!带路!”墨枢早己迫不及待,他手忙脚乱地抓起一个鼓鼓囊囊、叮当作响的工具皮囊,又冲到熔炉旁,飞快地拆卸下几块核心的、闪烁着特殊符文的能量水晶和几根布满导灵纹路的秘银管,胡乱塞进皮囊,动作麻利得完全不像一个枯瘦老者。
洛尘看着墨枢这风风火火的样子,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他不再耽搁,立刻转身带路。墨枢紧紧跟在后面,口中还在念念叨叨地计算着各种材料和符文组合,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那个“稳定濒死熔炉”的炼器难题。
而此刻,幽冥阁石室内。
鸣夜再次被体内翻江倒海的痛苦和疯狂的吞噬欲望惊醒。这一次,反噬来得更加凶猛!吞噬老李得来的那点微薄力量,如同在烈火上浇了一勺热油。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撕裂,一边是噬源魔体本能带来的、对一切生命本源的贪婪渴望,一边是残存的人性在痛苦挣扎。
“嗬……嗬……”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皮肤下的青黑色毒素如同活物般蠕动,暗红色的魔焰不受控制地在他体表明灭闪烁。破妄魔瞳睁开,视野中一片血红,石室、墙壁、甚至跪在门口守卫的王五,在他眼中都变成了一团团散发着能量气息的光源!
饥饿!无比的饥饿!来自灵魂和身体的双重饥渴!
王五感受到身后石室内再次升腾起的恐怖气息,吓得魂飞天外,连滚爬爬地远离门口,惊恐地大喊:“阁主!撑住啊!洛先生快回来了!撑住啊!”
这喊声如同导火索。
“吼——!”鸣夜发出一声彻底失去理智的咆哮,身体猛地从石床上弹起!暗红魔焰瞬间高涨!他如同失去锁链的凶魔,无视剧痛和麻痹,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扑向石室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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