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终于放下过去,了吗?

字体:     护眼 关灯

第28章 终于放下过去,了吗?

 

窗外的风似乎更大了。

它不再是清晨的使者,而是变成了一个狂躁的巨人,猛烈地摇晃着窗户,发出呜呜的嘶吼,仿佛要将这小小的木屋连根拔起。

海的声音也变得暴烈,不再是规律的拍打,而是变成了愤怒的咆哮和撞击。

暮容若下意识地用一只手按住了摊开的日记本,防止它被穿堂而过的强风掀动,纸张在她的掌心下微微震颤,她抬起头,望向窗外,天空比刚才更加阴沉,墨色的云团翻滚着,压得很低、海浪不再是灰蓝色,而是变成了墨绿,卷着狰狞的白沫,一次又一次凶猛地扑向海岸线。

就在她凝神于窗外这突变的景象时,一种异样的感觉攫住了她。

整个屋子,突然安静了下来。

不是风停浪息的那种自然宁静,而是一种极致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猛地按下了暂停键。

窗外那刚刚还狂暴嘶吼的风声,那震耳欲聋的海浪咆哮声,在万分之一秒内消失得无影无踪,连空气都仿佛停止了流动,凝固成冰冷的固体。

那种安静与平常不一样,是绝对的、真空般的、剥夺了所有声音的静。

像是世界被瞬间抽干了所有的声响,只剩下心脏在耳膜里咚咚狂跳的声音,清晰得可怕,这突如其来的死寂,比刚才的喧嚣更令人窒息。

暮容若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按在日记本上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她屏住呼吸,一种源自本能的警觉攫住了她。

这静,太不寻常,太诡异。

下一秒,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不安...

笃、笃。

两声清晰而克制的敲门声响起,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死寂。

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试探性的礼貌,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暮容若紧绷的心弦上,她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她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部,耳朵嗡嗡作响。

慕容若没有动,像一尊凝固的雕像,僵硬地坐在桌前,只有眼珠微微转动,锐利地侧耳倾听着门外的动静。

是谁?简行舟?不,他的敲门声更随意,也更熟悉,而且那死寂的暂停键,仿佛就是为了这敲门声做的铺垫。

门外的那人没有再敲第二次,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重新笼罩下来,仿佛刚才那两声敲门只是她的幻觉。

她等了几秒,时间在死寂中被拉得无比漫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血管的声音。

终于,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椅子上站起来。

动作有些迟缓,带着一种赴死般的凝重。

她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走向门边,脚步落在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在这片死寂中被无限放大。

小屋的门上有一扇小小的、磨砂玻璃的方窗,她停在门后,没有立刻开门,也没有询问,她微微侧身,将脸贴近那冰冷的玻璃,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向外窥视。

透过模糊的磨砂玻璃,她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轮廓,那人背对着微弱的天光,身形显得高大而陌生。

比简行舟要高一些,肩膀更宽阔,站立的姿态也截然不同,他站得离门很远,几乎退到了台阶的边缘,保持着一种刻意疏离的、甚至有些戒备的距离。

他没带任何东西,没有咖啡,没有书,两手空空地垂在身侧,身上穿着一件...似乎是深灰色毛绒大衣,衣摆被残留的风吹得微微晃动,大衣的肩头和后背己经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湿雾,像一层冰冷的霜。

他就那样站着,微微低着头,侧脸的线条在磨砂玻璃后显得模糊而冷硬。

他既没有再次尝试敲门,也没有转身离开,只是僵立在原地,像是在进行一场激烈的内心挣扎,还没决定是否该转身离去。

尽管隔着模糊的玻璃,尽管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和姿态,尽管己经过去了那么久,暮容若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谢黎川。

这个名字像一颗冰冷的石子投入心湖,瞬间激起一圈圈带着寒意的涟漪,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

他是林璟川那个圈子里的边缘人,一个沉默的旁观者。

在那些充斥着林璟川阴晴不定情绪的林家聚会里,在那些她被林璟川无形的冷暴力刺得遍体鳞伤、只能躲在最偏僻角落舔舐伤口的时刻,谢黎川是唯一一个会不动声色地走到她身边,将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轻轻披在她肩上的人。

他从未说过安慰的话,也从未替她说过一句话,从未介入过她和林璟川之间那团混乱的旋涡,他只是递过一件外套,一个眼神,一个短暂的、无声的靠近,然后便像影子一样退开。

那件外套,隔绝了宴会厅里刺骨的冷气,也短暂地隔绝了那些探究或漠然的目光,像一个小小的、无言的避风港。

如今,这个影子一样的人物,这个曾经在她最狼狈时递过一丝微温的人,带着一身海雾的湿冷,站在了她远离尘嚣的海边小屋门前。

她没有转动门把,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只是隔着那层模糊的玻璃,静静地看着门外那个同样沉默的身影。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巨大的琥珀,将他们两人分隔在两个世界。

谢黎川似乎也感觉到了门内的注视,或者他内心的挣扎终于有了结果。

他依旧没有抬头,也没有再尝试敲门,就那样站了漫长的两分钟,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然后,他极其缓慢地,后退了一步,接着,是第二步,动作中带着一种刻意的迟缓,像是在给门内的人最后的回应时间。

退到台阶下,他停住,似乎深深地吸了一口海边冰冷潮湿的空气。

然后,他终于抬起了头,目光似乎穿透了磨砂玻璃,深深地、复杂地望了一眼紧闭的屋门,那眼神里包含了什么?暮容若无从分辨。

最后他猛地转过身,大步流星、没有丝毫犹豫地,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高大的身影很快被清晨未散的浓雾吞噬,消失在通往小镇主路的小巷拐角处,他离开的方向,只留下海浪重新涌起的、空洞的潮声,填补着那片刻诡异的死寂。

*整个过程中,他们没有一句对话, 只有眼神、姿态和距离在无声地交流,一场彻底的、冰冷的静默对峙。

暮容若的手依旧轻轻按在冰凉的门把上,金属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心脏,她没有打开。

站了很久,首到确认那个身影不会再回来,首到窗外的风声和海浪声重新占据了听觉的主导,恢复了它们固有的喧嚣,那死寂的暂停键仿佛从未按下过。

她缓缓走回桌边,脚步有些虚浮。

重新坐下,摊开那本染着墨迹的日记本,翻到最新的一页,她没有立刻写,而是看着那滴己经干涸凝固的黑色逗号,看了许久。

然后,她拿起笔,笔尖悬停片刻,最终坚定地落下。

墨水在纸上流淌,字迹清晰而冷静。

「有些人是用离开告别的, 像一阵风,卷走所有,不留余地,只留下空洞的回响。」

「有些人是用静默回应的, 像深海的礁石,沉默地承受撞击,用存在本身诉说所有。」

「谢黎川来过了。」

「我没说话,他也没等。」

写完最后一个字,她长长地、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仿佛将胸中积压了许久的浊气彻底呼出。

她没有再提起林璟川的名字,那个曾经占据了她日记本绝大部分篇幅,像幽灵一样缠绕着她的名字,此刻,这个名字似乎失去了魔力,变得遥远而无关紧要。

她也没有想起简行舟,想起他放在台阶上的花生,想起他安静的陪伴。那些是当下的暖意,但此刻,她需要一片绝对的真空。

这一刻,她只想把过去放下。

不为了谁、不期待谁回来、也不想再问谁是否明白。

她只想静静地,让那个在风暴和废墟中跋涉了太久的自己,在这片被汹涌大海环抱、被咸腥海风吹拂、被没有信号的孤绝所保护的角落里,像一株被遗忘在石缝里的植物,好好地活一阵子。

不被打扰,不被定义,只是存在,只是呼吸,只是感受阳光、风雨、潮汐,感受自己那颗缓慢而坚定地重新跳动的心脏。


    (http://jyshuba.com/book/HIFJCJ-28.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jyshuba.com
记忆书吧 我的书架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