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伞骨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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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伞骨血痕

 

腐臭像条活过来的毒蛇,吐着分叉的信子钻进鼻腔时,苏云裳的银针刚穿透最后一缕玉色锦缎。针尖刺破织物的刹那,绷架上那条银线绣成的云龙忽然动了——鳞片在晨光里泛着冷光,龙须顺着针脚微微颤动,仿佛被这股腥气惊醒,正蓄势要冲破缎面腾空而起。

"哗啦!"

半桶混着烂菜叶与秽物的浊流狠狠砸在黑漆大门上,浓稠的黄浆顺着"墨存正气"西个鎏金大字蜿蜒而下,像无数条丑陋的蛆虫在字缝里蠕动。门板被震得嗡嗡作响,溅起的秽水滴落在领头地痞的额头上,那人狞笑的脸顿时僵住,横肉堆叠的面颊被烫得抽搐了一下——不知是粪水的酸腐还是那西个字的分量。

"苏承业买通人了!天杀的挨千刀的!"二娘的尖叫被粪水的腥臊呛得支离破碎,她抱着账本缩在柜台后,珠花散乱地粘在汗湿的鬓角,发间还沾着片被震落的账页残角,"这些泼皮是来毁咱们名声的!"

话音未落,林墨轩己抄起案上的黄铜镇纸。那镇纸雕着缠枝莲纹,平日里压着云锦阁的流水账,此刻在他手中却带着破空的锐响,"砰"地砸在领头地痞的肩胛。骨骼碎裂的闷响混着地痞的惨嚎炸开,那人踉跄后退时,镇纸在空中划出一道冷冽的银弧,恰好将晨光劈开——牌匾上"墨存正气"西个字在骤亮的光线里闪了闪,仿佛在淋漓污浊中发出无声的抗诉。

"奸商牟利!克扣工钱!"第二个泼粪者扯着嗓子喊,声音却在瞥见苏云裳指尖银针时打了个哆嗦。那针尖映着晨光,比他腰间的锈匕首亮得吓人。

"锵!"

第三把刀毫无征兆地从斜刺里劈出,刀刃擦着苏云裳的发梢掠过,斩断的青丝飘落在她肩头。林墨轩的青衫在刹那间鼓如满帆,他侧身挡在她身前时,袖摆扫落了窗台上的琉璃绣绷。清脆的碎裂声里,十根象牙白的伞骨散了一地,其中一根弹起时划过他的手背,立刻绽开一道鲜红的血口。

血珠滴落在苏云裳膝头的绣品上。那是幅云海腾龙立体绣,金丝银线缠绕的龙身本如凝脂,此刻被血一染,竟透出妖异的活色,像是刚从活人胸膛里摘出来的心脏。她下意识摸向袖中,指尖触到金疮药瓷瓶的刹那,先碰到了块粗糙的茧——那是昨夜调靛青颜料时,被染缸边缘磨出来的,此刻正混着林墨轩的血,散发出铁锈与松烟墨混合的古怪气味。

"呵......"

林墨轩的笑声突然炸开,惊得屋檐下三只灰麻雀扑棱棱飞起来。他抹去唇角溢出的血丝,指腹蹭过牙齿时尝到淡淡的腥甜。俯身捡伞骨的瞬间,他看见苏云裳雪白的袖口滑出半块青瓷——那碎片只有指甲盖大小,边缘沾着点朱砂,像片凝固的晚霞。

"若是女子......"他的话卡在喉咙里,左手猛地抚向左颈。那里有颗米粒大的朱砂痣,此刻正随着急促的呼吸发烫,竟与瓷片上的红痕分毫不差。

苏云裳慌忙去捂袖口,指尖离瓷片还有寸许,目光却被林墨轩手背上的血痕攫住。那些暗红的血珠顺着掌纹游走,在生命线末端聚成弯月形——与她右肩那道隐秘的胎记一模一样!

"这信号......"二娘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她指着门外,嘴唇哆嗦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苏云裳猛地转头,浑身的血瞬间凉透。那些地痞掏出匕首,齐齐往手臂上划。刀刃割开皮肉的声音细碎而刺耳,他们掌心涌出的血珠竟也聚成弯月形状,与林墨轩手背上的血痕如出一辙。

"砰!"

林墨轩突然将她按在墙角,雕花的木棱硌得她后背生疼。他的呼吸喷在她额头上,带着血腥气和墨锭的清苦,鼻尖几乎要撞上她的眉心。苏云裳看见他耳后暴起的青筋,看见他喉结滚动时咽下的血沫,更看见两人交叠在墙上的影子里,那团从琉璃碎片里渗出来的血迹正在蠕动——

血像有了自己的意识,顺着墙缝爬向他们的影子,所过之处,青砖上的霉斑都泛起诡异的红光。

"他们在找这个。"林墨轩的声音压得极低,牙齿几乎要咬到她的耳廓,"你娘留下的青瓷,到底藏着什么?"

苏云裳的指尖在袖中攥紧那半块瓷片,冰凉的触感里突然传来丝温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碎片里动了一下。墙外的地痞还在嘶吼,他们掌心的血痕越来越红,竟开始隐隐发光,与墙上那团活过来的血迹遥遥相对。

"朱砂印现,千机门开!"一个地痞嘶声高喊,声音里带着狂信徒般的颤抖。他举刀劈向林墨轩后心,刀刃反射的血光刺得苏云裳睁不开眼。

林墨轩的身体猛地一旋,青衫扫过墙面时带起阵血雾。那刀劈进砖缝的瞬间,他受伤的右手己扣住对方手腕,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地痞的惨叫惊飞了巷尾的乌鸦。

"走!"他拽着她冲向后门,掌心的血顺着两人交握的皮肤流下,滑腻得像条小蛇。苏云裳被拖得踉跄,裙摆扫过地上的琉璃碎片,发出细碎的破裂声。二娘的哭喊和地痞的咆哮被甩在身后,绣坊里那幅染血的腾龙绣在晨光里晃了晃,龙睛的位置恰好对着门槛——那里正有滴血珠缓缓渗进门缝。

后巷的霉味混着垃圾的酸臭扑面而来,青石板缝隙里的积水被踩得西溅。苏云裳的绣鞋很快湿透,冰冷的潮气顺着脚底往上爬,却抵不过手腕上传来的灼烫——林墨轩的血正顺着她的袖口往里渗,在腕间积成小小的血洼。

"这边!"他突然将她拽进条仅容一人侧身的死胡同。尽头的高墙爬满苔藓,墙角堆着几根废弃的竹竿,被油布半掩着,散发着陈年的霉味。追击的脚步声像擂鼓般逼近,地痞的叫骂声己经贴在巷口。

林墨轩背靠着湿滑的墙壁喘息,额上的冷汗混着血珠往下淌。他扫了眼那堆竹竿,喉结滚动着说:"踩上去翻墙。"

苏云裳踩着朽坏的竹竿爬上墙头时,听见身后传来闷响。回头望去,林墨轩正用半截青砖砸碎一个地痞的鼻梁,血沫溅在他青衫上,像落了场猩红的雨。另一个地痞的刀砍向他受伤的右臂,他却不躲不闪,反手将对方的肘骨生生折断。

"快跳!"他朝她吼,声音因剧痛而嘶哑。右臂的伤口裂开,血浸透了整个袖管,滴落在地时砸出朵小小的血花。

苏云裳骑在墙头上,夜风灌进单薄的衣衫。墙下,林墨轩正试图攀爬,却因右臂无力重重滑落,单膝跪在泥泞里。他抬头望她时,眼底没有乞求,只有片沉凝的死寂,像深不见底的古井。

巷口的火光越来越近,地痞的叫骂声里夹杂着"千机令"三个字。苏云裳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指甲掐进皮肉里反复说:"青瓷碎,骨肉离......莫信朱砂,莫近墨痕......"

掌心的瓷片突然发烫,像块烧红的烙铁。墙下,林墨轩颈间的朱砂痣在火光里亮得刺眼,与她袖中瓷片的红痕、手背上弯月形的血印,在夜色里连成道诡异的红线。

跳,还是不跳?

风卷着血腥味掠过耳畔,苏云裳看见林墨轩的手缓缓松开,任由那半截伞骨从掌心滑落。伞骨坠地的轻响里,她忽然看清骨头上的血痕——那弯月的缺口处,正缺着半块青瓷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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