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没有兵官的兵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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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没有兵官的兵营

 

那士兵身形单薄,在他铁钳般的手掌下如同风中枯叶般颤抖。

傅雷浪将人提起来左右晃动,震得士兵头盔上的红缨剧烈摇晃:“说!为什么提起队长就这么心虚的模样?” 他的声音裹挟着怒意,震得士兵耳膜生疼。

那士兵被掐得面色涨紫,双手胡乱抓着傅雷浪的手臂,喉间发出嗬嗬的喘气声。

周围其他士兵骚动起来,却无人敢上前阻拦,只是纷纷别过脸去,有的握紧了腰间的武器,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有的则垂下头,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滴落在青砖地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云栈驿箭楼的阴影像把生锈的刀,斜斜插在演武场中央。

空气里飘着若有若无的腐草味,混着某种刺鼻的药味,像是用来掩盖血腥味的艾草烟熏剂。

“再说一遍。” 傅雷浪的声音像浸了冰水的弓弦,左手按在腰间高级斩妖司的身份牌上,指腹触到一道细微的凹痕 。

那是当年一次任务明知不可敌也要顶上,最后侥幸活下的大战中,令牌上留下的痕迹。

被质问的士兵喉结滚动,干裂的嘴唇裂开血口,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他的衣袖褪到肘部,露出小臂上蜿蜒的伤痕,他也曾不怕死的冲杀在战场上。

“都死了......” 士兵的声音低得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碎玻璃。

“两年前第一个死的是王百户,他的喉咙被割开,挂在营门口的旗杆上...... 我们发现时,旗杆顶的矛头...... 还滴着血......”

傅雷浪瞳孔骤缩 —— 边军旗杆用来挂自家百户的尸体?何等的羞辱。何等的狂妄。

他瞥见士兵指甲缝里嵌着的黑泥的手紧紧攥着。足见士兵的意难平。

“你他妈大点声!” 傅雷浪的拳头狠狠磕在士兵肩胛骨上,发出闷响。

那士兵突然剧烈颤抖,像是被触动了某个开关,猛地抬头时,傅雷浪看见他眼底布满蛛网状的血丝,虹膜边缘泛着不正常的红色 —— 分明是长期处在不正常的情绪中的症状。

“死了!都死了!” 士兵突然暴起,喉咙里发出濒死野兽般的嘶吼,“云栈驿只能有兵丁!就连后来实在没人管事,张二狗想当十夫长,第二天就被钉在演武场的靶心!七窍流黑血!眼睛被挖出来喂了乌鸦!”

他的唾沫星子溅在傅雷浪官袍上,混着血沫凝成暗红的斑点,“营长?千户?他们的骨肉都被打成肉沫,拌在马料里了!”

傅雷浪沉默地蹲下身,与士兵平视。他闻到对方身上散发的酸腐味 —— 那是长期不换洗的衣物与恐惧汗水混合的味道。

“每月的军情汇报,” 他的声音突然放柔,像在安抚受惊的战马,“是交给流沙河镇兵部的哪个校尉?”

士兵的眼神瞬间空洞,仿佛被抽走了魂魄。他机械地重复:“流沙河镇...... 兵部......”

“我不知道......所有去求援的弟兄都没了音讯。”士兵脸部痛苦的剧烈抽搐,攥紧的拳头流出黑血。

余弦感觉出不对,拉了拉傅雷浪。

“教官......他好像快崩溃了”

士兵抓住傅雷浪的手腕,指甲深深掐进对方皮肉,“你们...... 能救救...... 我们吗?”

营地里突然响起沉闷的梆子声,戌时三刻。

傅雷浪猛地抬头,看见明显是储粮库的竹门随风自动,露出仓库一角。

里面是黑沉沉的霉米。

也是,没有了和流沙河的联系,这些士兵又不知被什么困在了这里,无法求援,静静等待终结。

只能有这些霉米裹腹了。

看出军营里的士兵不是敌人,方流酥不知何时提在手中剑刚想插回腰间的剑鞘,插了个空,才想起剑鞘己经被余弦打坏。

想要瞪一眼余弦,可是又感觉现在的气氛太过压抑,安静的把剑挂回腰间。

夕阳的余辉照在所有低头士兵的脸上,却在照向这些士兵眼睛时骤然变的灰暗 —— 那双双眼睛里映出的,分明是只有失望和绝望。

“余大哥,” 二丫的声音带着罕见的颤抖,她指着营地中央的老槐树,“树上的鸦群......好奇怪, 从来没叫过。”

傅雷浪听到后这才注意到,数十只乌鸦栖息在枝头,却寂静如死。

它们的眼睛全是浑浊的白色,像是被人用热铁烫瞎了。

而在乌鸦群中,隐约可见几顶褪色的头盔,盔缨的颜色,正是士兵们身上的军服上的红一样的颜色。

明显用的是一批染料,这些是大夏的军官头盔。

演武场东侧的兵器架在暮色中形如枯骨,十二顶大夏军官头盔歪斜地悬在积灰的横杆上,鹭羽盔缨早己褪成死白,狮首吞肩盔的鎏金纹路爬满铜绿,像极了某种剧毒生物的鳞片。

“这些是镇西军的制式头盔。” 方流酥的声音感慨。

傅雷浪也曾在神机营呆过三个月,他知道这个样式的头盔的含义 —— 这是只效忠皇帝的精锐亲卫,这乃是无数士兵荣誉的象征,现在却出现在西南边陲的废弃军营,且无人敢戴。

被攥住衣领的士兵脸上很是平静,可抓着傅雷浪的手,就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丝毫不敢放松。

他盯着那些头盔,眼球表面蒙上泪水,仿佛正透过十年光阴远眺。

“王百户总说,镇西军的盔缨要蘸敌将血才够威风......” 话音未落,兵器架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某顶熊纹护颈盔轰然坠落。

那顶熊纹护颈盔滚过碎石,铜制护耳磕出三道凹痕,最终停在一个士兵靴尖三寸处,盔顶红缨还在微微震颤。

几十个的士兵呈扇形围拢过来,甲胄缝隙里渗出的是绝望,也是希望。

他们的眼神像被暴雨浇灭的烛火,却在看向傅雷浪时骤然迸出火星,

最前排那个少年兵左脸划着一道刀痕痕,血痂将眼尾扯得下垂,却仍倔强地挺首脊背,喉结剧烈滚动着,仿佛吞咽着千言万语。

傅雷浪的左手拇指着上高级斩妖使身份牌上的云纹,指甲深深掐进纹路里。

左手是斩妖司信物,右手是需要帮助的云栈驿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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