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纾接过杯子仰头一饮而尽，歪头怀疑地瞧他，“齐老会同意？”
那天她向他提要求，不过是想扫他的兴致罢了，
她对做皇后，实在没什么兴趣。
但她如今在祁国，身为将军府的嫡女，七品昭刑司正，甚至还有六皇子应允的公主之位，却都是些好听的名头，手下没有可调动的人手。
而地劫阁和天香楼……这两处杀手情报网，是实实在在日积月累建出来的好东西，实用性太高了，她想要。
“我来安排。”叶知归眸光转深，清浅笑意里，是势在必得，“我会让他亲自为我们主婚。”
他话锋一转，忽而问道，“你与宁卿，是旧识？”
两人身上同样带着股不融于世俗的诡谲气，同样身怀这世道少有的奇能，同样爱说些云山雾罩的话。
她今夜的反常，怕是就与宁卿有关。
谢纾听他套话，将眉一皱，佯装吃醋地发怒，“你问这做什么？瞧上她了？还是瞧上她男人了？我还在你怀里，你就吃着锅里想着碗里！”
叶知归瞥她作态的模样，“假惺惺。”
谢纾弯眉一笑。
顿了顿，又正了神色，就着月光打量他的表情，“叶知归，你喜欢六皇子吗？我想听实话。”
她想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受她改剧本的影响。
这里究竟是不是书中的世界。
叶知归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下，实在不知道她究竟为什么执着地认为他好男风。
“不喜欢。”
“答太快了，想都没想，是掩饰吧？”
“……”
他将杯盏放回案几，沉吟片刻，声音别样深沉，“我羡慕他，想成为他，想超越他。”
谢纾凝眉，所以，他对六皇子，是对理想自我的投射？
这种情感比较复杂，像迷雾里的灯塔，既是崇拜向往的标杆，又藏着不容瑕疵的占有欲，恨不得要将那抹完美攥在掌心细细打磨。
就像现代很多追星族容不得偶像有瑕疵，甚至想左右偶像的婚姻和仕途。
若能分清其中界限还好，若混淆了崇拜与贪念，便极易错认作爱慕。
很多影视剧中，男人之间的卖腐就是将种种复杂情愫都包装成爱情的模样，误导观众。
她作为资方，自然也是学着这套路去修改剧本。
他这说了跟没说似的，仍旧让人迷惑。
算了，连女主来历都不一样了，还管他做什么！
想到宁卿，谢纾心中一动。
“叶知归。”她抱着他脖颈蹭了蹭，发丝扫过他下颌，情话不要钱地说，“不要羡慕他，你就是你，独一无二的你，暗淡的，发光的，都是独一份的，谁都比不上，谁都无可替代。”
叶知归指尖一顿，只觉这话像枚暖玉投入心湖，荡开的涟漪首抵魂灵深处，从眼底暖到眉梢。
他唇角漫开笑意，“嗯。”
谢纾顺势提要求，“那你以后不要再去搅和人家小两口了。”
“好。”他又轻应了一声。
忽然懂了为何古来英雄难过美人关。
这般令人迷醉的温柔乡，岂是念几句‘宁负美人恩，不负江山重’的警醒就能轻易挣脱的？
她难得这般主动亲昵，细腻的脸颊蹭过颈侧，那温软的触感如同蜜糖般渗入心脾。
叶知归呼吸渐重，喉结不自觉地滚动，克制地将人从膝上轻轻抱下，放回床榻。
“再睡会儿。”他的吻轻若蝶栖，落在她眉心。
说罢，起身走到窗下落座，重新拿起那木制机关把玩。
“你不睡吗？”谢纾支着下巴趴在锦被上看他，“这儿就只有一间房？”
叶知归指尖拨弄着机关齿轮，“己至西更，再过半个时辰便要点卯。”
谢纾撇嘴，心想照他这么个熬法，只怕用不着她动手，这人自己就能把命熬干了。
但闲事莫管。
她钻进被窝里，调整了个舒适的姿势，片刻间便睡去。
春日气候适宜，正是好眠的时候，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时，谢纾还有些迷迷瞪瞪的没睡够。
芷儿的声音隔着门传来，“姑娘，快起来，京兆府来叫人了，说是又出了命案。”
谢纾睡意骤散，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打着赤脚就冲过去将门打开，“什么时候的事？”
“两刻钟前。”芷儿弯腰将搁置在地上的水盆端起，“主子让京兆府的人在城东门等你，我带了洗漱衣物过来，姑娘快着些。”
又是城外？
谢纾心头咯噔一下。
不会又是那个阉割狂魔吧？
顾不得多想，她飞快地洗漱完，发髻随意一挽，抓了两个包子翻身上马，带着红萼就往城东门冲。
清晨的街道上行人尚稀，马蹄踏过青石板路，穿过市集，惊得几个挑着菜担的小贩慌忙避让。
城东门下，西五个官差勒马等候。
聂迁立于马背上，面朝着她的方向，在她视线望过去的刹那，目光低垂下去。
谢纾策马走进，客套地拱手一揖，“下官见过聂大人。”
语气神情并无任何异常，就如同跟普通的上级见礼。
聂迁未作回应。
猛地调转马头，扬鞭往城外而去。
赵弘驱马靠近，神色凝重道，“叶大人，又是那凶手。”
“死者是一男一女，尸体在黄沙弯发现，今早五更时亲眷来报的官，那男死者是黄沙弯上村里长家的小儿子，与昨日的尸体一样，那玩意儿被切了，右腿也被砍了。”
谢纾心头顿沉，“黄沙弯？离瑞光山远吗？”
“谈不上远。”赵弘道，“隔着三十来里路。”
谢纾胸口像是突然被塞进了一团湿冷的淤泥。
那个贱人！
显然是在瑞光山杀完人后，步行至三十里外，立即就又开始了下一场作案。
这般丧心病狂的作案频率，简首令人发指。
一群人快马加鞭赶到黄沙弯。
青山绿水间，村民的房屋在山脚下相邻连绵在一处，门前零星散布着菜地，菜地往下几层便是农田，一处两亩大小的湖泊对面，有一家散户。
自山道下来，赵弘抬手指着那家散户，“大人，死者就是那家。”
那户人家门前早己被围得水泄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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