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归抬起手,指了指谢纾缠着白纱的脑袋。
二夫人威严的脸上,难得露出几许错愕来。
曾听闻有人伤了头后,性情会发生极大的改变,有的变得痴呆,有的疯疯癫癫,也有变得聪慧过人的。
难道三姑娘这是……变聪明了?
她在心里将谢纾的话仔细权衡了许久,最终摇摇头,“惊涛隘地势险要,是兵家必争之地,那陈洪海能力不及你二伯父,三皇子不会为了党争不顾边关安危的。”
谢纾却不认同,首言道,“二伯母,三皇子固然看重边关安危,但他更渴望权力的扩张。如今朝堂局势微妙,各方势力皆在暗中角逐。陈洪海虽能力稍逊,但他对三皇子忠心耿耿,若能将其安插在惊涛隘,三皇子便可借此在兵部站稳脚跟,进而逐步掌控军权。”
“邓家血案看似只是一个孤立的事件,但背后或许隐藏着三皇子的布局。若我们此时不加以阻止,任由他们将韩道全当作替罪羊,让三皇子的阴谋得逞,那日后将军府必将陷入被动之境。二伯父在边关的威望和势力,也会受到严重的威胁。”
二夫人听罢,心中动摇。
她转头看向静静站在一旁的叶知归,本想问问他的看法。
视线扫过去,却见他正蹙眉深思,仿佛根本没有听明白谢纾的话。
二夫人眉头拧成了一个结,在心底暗暗叹息一声,收回了目光。
将军府人丁本就凋零,年轻一辈只有三个儿郎。
大郎战死沙场,二郎是她的亲骨肉,她实在不舍得送去战场,可这孩子又读不进书,文不成武不就,最后只能从商。
唯有三郎叶知归读书出色,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模样也生得如文人般清雅俊秀。
可惜的是,也不知道是不是书读得太多,成了个书呆子,为人清正不阿,半点不懂钻营,进了户部任职后,每日就只会埋头干实事。
这等官场中的弯弯绕绕、复杂权谋,他怕是难以参透。
二夫人能独自撑起将军府多年,靠的便是万分谨慎,从不插手闲事。
她心中怨怪谢纾在外胡言乱语把将军府卷入是非中,又担心当真如谢纾所说般,会因这个血案引发一系列的变故,危及远在边关的丈夫。
她眉头紧锁,思索良久,一时也难以抉择。
对着谢纾摆了摆手,喟然长叹,“罢了,你们且先回去歇着吧,此事我需仔细斟酌后再做决定。”
“今祖母强撑病体非要等你回来才歇息,我费了好些口舌才将她劝去睡了,明早些去给她请安。”
谢纾乖顺地应是,行礼后便退了出去。
叶知归与她并肩从房中迈出,刚跨过门槛,他便如同脚底生风一般,大步流星地离去。
白色的身影眨眼间,就缩成了一个豆大的小点,消失在黑暗之中。
青棠迎上来,领着她往内院西侧的赏荷院走。
夜色深沉,寒星寥寥。
穿过几道月洞门,步入蜿蜒回廊,一路七弯八拐,终于来到赏荷苑门前。
还未走近,便有作婢女打扮的紫衣少女提着灯笼迎来,神态恭敬,“离姑娘,棠姑娘。”
谢纾没有吭声,眼前人显然是知晓原主身份的。
青棠将她手中的灯笼接过来,“芷儿,碧萝呢?”
“齐姑娘己经睡下了。”
青棠点头,引着谢纾走向一间厢房,点燃桌上的蜡烛,留下一句,“离姐姐,你早些歇息吧。”
说罢提着灯笼走了出去。
谢纾独自站在房中,环目西顾。
烛光微弱如豆,昏黄幽暗的光线在房间里摇曳不定,勉强勾勒出房间古色古香的陈设。
家具皆是深木色,款式简洁得有些过分,全然不像是女子居住的地方,倒像是个清冷的书房。
床头的梳妆台上不见女红与胭脂,这些女儿家的物件一概没有,倒是放着一方刀剑架,显得格格不入。
架上长剑横陈,剑鞘精美,剑柄上缠绕的红绳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显然是长年累月经过无数次手掌的与汗水浸润。
原主身为杀手,这把剑不知收割过多少条人命。
谢纾心中发怵,伸手拿起长剑,想将它换个位置摆放。
谁知这剑竟出奇的重,她刚从刀剑架上取下,便觉沉重得难以拿稳,从手中跌落下去,砸在坚硬的青石板上,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她正要弯腰去捡,有风自镂空雕花的窗棂间吹进来,凉凉的,携着荷花池里淡淡的水腥味。
烛火不规则地剧烈跳跃几下,“噗”的一下,骤然熄灭,整个房间瞬间陷入一片黑暗中。
谢纾僵立在原地,大脑不受控制地飞速运转,各种恐怖片中古宅里的诡异场景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现。
她大气都不敢出,静静地站在黑暗中,听着窗外蛙声虫鸣交织,犹豫着要不要大声唤人来点灯。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黑暗中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在窥视着她,只要她一回头,就会与那恐怖的东西西目相对。
她寒毛逐根竖起。
头顶忽然有些痒痒的,仿佛有一缕清浅的风轻轻拂过,又像是一道呼吸,轻柔却又透着说不出的诡异,喷洒在她的发丝上。
可身后是床,窗户在左右两侧,根本不可能有风从身后吹来。
谢纾头皮瞬间炸裂,心脏猛地一缩,想也没想,猛地回头看向身后。
黑暗中,一双眼睛近在咫尺,正首勾勾地盯着她,幽暗中泛着冰冷的光。
她瞳孔猛地一缩,脑子里有什么‘砰’地炸开,尖叫声尚在喉咙,脖颈便被一只大手猛地捏住,瞬间收紧,像是要把她的脖子生生折断。
那手骨骼突出,瘦骨嶙峋,仿若干枯的树枝,力道却大得惊人。
窒息感如汹涌的潮水般猛地袭来,喉咙间剧痛难忍,强烈的呕吐感也一并涌上。
她下意识地伸手,拼命去掰那只掐着脖子的手,然而,那人的另一只手却迅速伸向她的衣襟,用力一扯。
谢纾脑子嗡地一声,难道是遇到采花贼了?
她拼命地挣扎,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试图弄出些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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