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家竟去了将军府闹丧？
一行人进了刘家客厅，闰娘将来意说明，谢纾便忙掏出图纸递给他看。
刘老爷只瞧了一眼，当即失笑，“这不是荔枝吗？”
“画得真像。”他拿着图纸细细打量一番，“此物乃南越特产，便是三岁孩童也认得。只不过眼下时节只能买到干果，若要新鲜的，须得等到六月。”
他捻着胡须沉吟，“用荔枝壳染布，倒是新鲜，我还不曾听闻过。”
“你说南越人都识得？”谢纾待他说完，将脸一板，“可我们先前去问了你那外甥媳妇严氏，她却说不识得，还拿扫帚将我们赶了出来，莫非是瞧不上我们天香楼？”
刘老爷笑容僵在脸上，心想正经人家谁愿与青楼扯上关系。
他端起茶盏掩饰尴尬，笑呵呵道，“严氏向来眼界窄，如今家中没了主心骨，行事难免失了分寸，二位海量，莫要与她计较。”
三言两语间，既为严氏开脱，又暗指他们身为青楼中人，不该在男主人不在时登门。
“我们自是不会计较。”谢纾轻笑，语带担忧，“只是看她母老虎一样凶神恶煞的，瞧着是要打孩子！”
“她莫非是继母？”
“当然不是！”刘老爷饮了一口茶，笑道，“严氏与潘震是青梅竹马少年夫妻，两个孩子皆为亲生，只是自打那两个孩子出了事，性子变得激进怪异，难以管束，她这才严厉了些。”
他目光自门口望出去，落在院边一棵青梅树上，“内人在世时，便常怪严氏管教太严，有次将朝儿接来小住，那孩子看着乖巧，喂饭时却突然咬住内人手指.……"
“生生咬得见了骨，首到潘震来了才松口。”
他着左手拇指，叹了口气，“都是旧事，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厅内一时寂静。
闰娘见他神色骤然间黯淡下去，猜测他许是想起了亡妻，便起身告辞。
两人从刘家出来，往马车停放处走。
远远便看见车夫急得在马车旁来回踱步。
看见她们，连忙迎上来，“离姑娘，赵老夫人往将军府去了，主子命您速回！”
“不。”谢纾略作思考，摇头拒绝，“先去天香楼。”
她说着一个箭步跳上马车，催促道，“快一些，赶时间。”
闰娘紧随其后上车，蹙眉不解，“你去天香楼做什么？”
“去画一幅画。”谢纾靠在车壁上，沉思片刻，认真说道，“待会儿我画一幅潘震的画像，你派人去雁回峰一带打听打听可有人认识此人。”
“还有有关邓达剿匪的整个过程，时间，地点，剿匪人数，越详细越好。”
“布行商会那边，也查一查，去年刘夫人投井当时，和潘震都去做了什么。”
闰娘颔首，在心中一一记下。
到了天香楼，谢纾首奔书房，用炭笔快速画出两张人像来，交给闰娘。
画像上是一男一女，男人是潘震，女人却是陌生。
闰娘问，“这是？”
谢纾是依照着严氏的面容为基础，瘦化年轻化的画出来，她道，“你们查潘震的时候，顺道打听一下有没有人认得她就是了，眼下我也还不确定。”
将事情交代完，她便匆匆出了天香楼，往将军府赶。
将军府外，喧嚣声己是震耳欲聋。
谢纾下车时，只见整条街被人群堵得水泄不通。
哭丧声、叫骂声、锣鼓声混作一团，几辆马车被困在路中，进退维谷。
赵老夫人的轿子便在其中。
谢纾并不认识她，但她身边那几个婆子实在凶悍，一边将人推得人仰马翻，一边高声大喊，“我家老夫人要进将军府，都让一让！”
人群被婆子们分开一条小道，水浪般又快速汇合。
谢纾透过缝隙看进去，人群之中，一群人披麻戴孝，守在硕大的黑色棺材旁，冲着将军府大门哭喊，“定远将军府众女行凶，信口造谣、恶意污蔑，硬要冤枉我郭家子弟杀人！
我儿郭长风从未做过那等伤天害理之事，分明是被你们胡乱攀咬，抓去当了替死鬼！
朗朗乾坤，天理昭昭，你们却如此草菅人命，还有没有王法了！
我郭家本本分分，却遭此横祸，今日叶三姑娘若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郭家就死在你们将军府门前！”
将军府朱漆大门紧闭如铁，任凭外头哭天抢地，门环被拍得震天响，里头始终静默如渊。
人头接耳议论纷纷，有人唏嘘，有人惋惜，有人义愤填膺，亦有人不屑。
谢纾围观着，忽听一道娇柔女声懒懒地传来，“哭的人不够多，不够热闹呢。”
她循声看去，见不远处一辆马车上，一个桃李年华的红衣女子懒懒靠在车头，看容貌不过是中等之姿，一颦一笑却是妩媚动人，风情万种。
女子身旁站着一个青年男子，闻听此言，微微低下头，不解问，“夫人此话何意？”
女子轻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来，丢给车夫，娇娇柔柔地吩咐，“拿着银子去城东难民营，雇些难民。”
“便说郭家雇人哭丧，每人先付三文定金，待事了后每人再付十文，要上百人。”
青年蹙眉，“夫人此举何意？”
“傻子。”女子嗔他一眼，“现在堵的只是将军府的门，旁人看热闹，若整条街都堵了，你说，还有人看热闹吗？”
青年恍然大悟，语气浮夸地夸赞，“夫人高明！”
谢纾不认得这几人，但听红衣女子此举对将军府有益无害，便悄然转身，沿着青砖墙根往后门绕去。
谁知转过墙角，却见后门处竟也守着几个彪形大汉，正来回踱步。
她心头一紧，放轻脚步继续沿着围墙走，这才发现整个将军府外围都有人影晃动，或明或暗，竟是将整座府邸围了个严实。
谢纾不由有些着急起来，若是让赵老夫人先进了将军府，她醒来的事怕是瞒不住了。
她绕到赏荷苑所在的西侧，那道暗门附近有人徘徊着，不好靠近，但远处院墙外立着一排高大的桉树，枝干粗壮，树冠如盖，有几根枝桠甚至探进了墙内。
她忙快步朝那排桉树走去，准备爬树翻墙而入。
刚靠近树荫，便听树后传来窸窣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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