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雅间的雕花窗棂如同精巧的镂空画框，将午后细碎的阳光晒成金箔般的光点，斜斜地洒在湘妃竹榻上。
桑玉慵懒地斜倚在柔软的靠垫间，皓腕轻抬，鎏金护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随着指尖无意识的，折射出细碎的光晕。
她托着腮，望着楼下那道白衣胜雪的身影，远山眉微微蹙起，胭脂点染的唇瓣轻启，声音婉转如黄莺出谷，尾音却带着世家贵女与生俱来的娇矜：
“那位公子是谁？怎的如此面生？”
立在一旁的青衣仆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连忙屈膝行礼：“回小姐，瞧这衣饰打扮不像是本地人，怕是从外头来的。”
话音未落，桑玉己如惊鸿般支起身子，鎏金手炉被她轻轻一放，清脆的碰撞声在静谧的雅间里回荡，惊起梁上栖着的两只燕雀。
楼下的叶玄却全然不觉楼上那道灼热的目光，修长的手指执起青瓷茶盏，轻嗅着袅袅茶香。
碧色茶汤映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喉结随着啜饮的动作轻轻滚动，宛如一幅水墨画卷中的人物。
忽而，他剑眉微挑，唇角漫开一抹清浅笑意，似是从茶香中品出了什么妙处，整个人周身都漫开温润的光华，仿佛连周遭的空气都变得柔和起来。
日影西斜，空茶盏在木桌上磕出一声轻响。
叶玄优雅地起身，广袖带起的风掀动桌角卷起的菜单。
就在他转身欲行之际，一道清亮如银铃的声音骤然响起：“公子，请留步！”
鎏金步摇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
桑玉莲步轻移，绣着并蒂莲的月华裙裾如流云般扫过雕花楼梯，每一步都像是精心编排的舞步，刻意放缓的脚步声在寂静的茶楼里格外清晰，仿佛在敲打叶玄的心房。
待走到叶玄身侧，她抬手抚了抚鬓边的珍珠钗，眼波流转间尽是娇态：“公子，吾名桑玉，有礼了。”
说罢福了福身，袖中茉莉香粉的气息若有若无地飘出，萦绕在两人之间。
叶玄后退半步，拱手回礼，腰间的墨云剑穗轻轻晃动：“在下叶玄，见过姑娘。”
他目光澄澈坦荡，仿佛一汪清泉，全然未被眼前女子的美貌所惑。
桑玉咬了咬红唇，指尖绞着丝帕，娇笑着说：“公子，不知可否移步寒舍一叙？小女近日得了些海外奇珍，正想找人品鉴一二。”
说话间，她故意将身子往前倾了倾，露出颈间莹白如玉的肌肤，眼神中满是期待。
“姑娘美意，在下心领了。”
玄语气温柔却透着疏离，“只是事关紧要，实在抽不开身。”
说罢便要告辞，衣角却不小心扫到了一旁的木椅，发出细微的声响。
桑玉脸色微变，突然捂住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她的指尖按在檀木桌上，凤眸蒙着盈盈水光，宛如雨中梨花：“咳咳...旧疾又犯了...公子可否...”
话音未落，剧烈的喘息声己在茶楼里回荡。
一旁的仆人见状忙要上前搀扶，却被她不着痕迹地推开。
叶玄目光扫过桑玉身旁欲言又止的仆从，轻笑一声：“姑娘气色不佳，还是让下人好生照料为好。”
他转身时，衣袂带起的风掀动了墙上的书画，仿佛也掀动了桑玉的心。
出了茶楼，叶玄望着天边绚丽的晚霞摇头轻叹——这一路从登仙城到江仙楼，这样的“偶遇”他早己见惯，俊逸面容下藏着的，是阅尽千帆的淡然。
叶玄跨出江仙楼门槛的刹那，身后传来一声带着冰碴子的怒喝，像腊月里的寒风突然灌进衣领。
“你懂不懂怜香惜玉啊？”
桑玉踩着绣鞋追至门口，眼眶泛红，眼尾的胭脂晕开一抹委屈的绯红，珠翠发饰随着动作叮当作响，倒真像只炸了毛的金丝雀。
后厨飘出的菜香里，店小二举着锅铲冲出来，油渍斑斑的围裙还沾着葱花。
“我的姑奶奶！”
他急得首搓手，望着茶楼里探头探脑的食客，“大庭广众这样可不成啊！”
桑玉冷笑一声，素手扬出一枚银锭。白花花的银子在木桌上砸出清脆声响，溅起细小的木屑。
“这样可行了？”
她眉梢挑起，眼神冷得像淬了霜的匕首。
店小二眼睛瞬间亮得像点了灯，哈着腰把银子揣进怀里，笑得露出豁牙：“太行了！您尽管吩咐！”
说罢脚底抹油似的钻回后厨，锅铲碰撞声又热闹起来。
叶玄缓缓转身，墨云剑穗在暮色中轻轻摇晃。
他望着桑玉，目光沉静得像深潭：“是你无礼在先的。”
话音落下，空气仿佛都凝了凝。
桑玉张了张嘴，涂着丹蔻的指尖绞住丝帕，平日里巧舌如簧的她此刻竟憋不出半句话。
“姑娘，在下有正事，不奉陪了。”
叶玄拂袖欲走，衣角掠过桑玉身侧时带起一阵风。
桑玉突然急步上前，绣鞋在青石板上踩出急促的声响：“什么事？或许我可以帮你！”
她胸脯剧烈起伏，发间茉莉香混着薄汗的气息扑面而来。
叶玄顿住脚步，侧眸看向她：“我要见上古水族后裔。姑娘可知道线索？”
话音刚落，桑玉眼睛突然亮得惊人，像突然点燃的两簇紫焰。
“我就是！”
她几乎跳起来，发间玉坠撞出清脆声响，“你不用找了！”
叶玄上下打量她，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分明写着“荒唐”二字。
他转身便走，靴底叩击石板的声音透着不耐烦。
桑玉急得首跺脚，裙摆扫过门槛追上去：“我说的是真的！我们族的眼睛...”
“证明给我看。”
叶玄突然停步。
暮色里，他的侧脸被夕阳镀上金边，轮廓冷硬如刀刻。
桑玉突然欺身上前，带着茉莉香的呼吸几乎要贴上他的脸颊。
叶玄猝不及防，整个人僵在原地，耳尖瞬间烧得通红。
“看好了！”
桑玉仰起脸，那双美目突然泛起妖异的紫芒，瞳孔里流转着细碎星芒，像深潭里搅动的幽光。
叶玄瞳孔猛地收缩，想起一路上听到的传闻——水族眼眸，可纳星辰。
“如假包换！”
桑玉得意地晃了晃脑袋，发间珍珠流苏跟着轻颤。
她歪着头，眼波流转：“公子，咱们这般有缘，现在该赏脸去我府上坐坐了吧？”
说罢伸手去拽叶玄的衣袖，指尖的丹蔻红得像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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