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日子便如同灶膛里越烧越旺的柴火，一天比一天热得厉害。
毒辣的日头炙烤着大地，连空气都仿佛是凝滞的，带着一股子让人喘不过气的焦灼。
姜云晚原本还盘算着，现在两家铺子生意红火，一个月五百两银子不成问题，像是这会儿夏天，便是七百两也能赚上，到时候自己去重新买个房子，结果……
天儿实在是太热了。
于是，姜云晚索性哪儿也不去了。
她每日里便守在总店，美其名曰“坐镇指挥”，实则是将那两个从系统兑换出来、如今被当做“冰箱”使唤的大家伙旁边当成了自己的避暑山庄。
冰块源源不断地从里面取出，一部分用于制作饮子，另一部分则首接大喇喇地摆放在店堂的几个角落，丝丝缕缕的凉气弥漫开来，甚至站门口的顾客都能感受到一股子凉气。
毕竟他们店小。
不过这也可算得上奢侈了。
毕竟，冰块也是要银子的，这么个用法，在旁人看来，简首就是拿银子不当银子，哗啦啦地往水里扔。
可偏偏，这股子“败家”的豪气，却正中京都百姓的下怀。
炎炎夏日，谁不想寻个凉快地儿待着？
“云间饮”的饮子本就新奇好喝，如今又添了这么个“天然冰窖”的噱头，生意更是好到爆炸。
每日里从开门到歇业，店门口的队伍就没断过。
春桃和夏荷两个姑娘忙得脚不沾地，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来。
就连开在书院那边的分店，生意也是异常火爆，每日里冰块的消耗量都让姜云晚咋舌。
好在他们的冰块儿供应量足够。
“啧，看来还是铺子太少了啊……”姜云晚半眯着眼睛，靠在柜台旁边的躺椅上，手里慢悠悠地摇着一把团扇，目光却时不时地瞟向隔壁。
隔壁，便是那家名为“清风茶寮”的老式茶馆。
此刻的清风茶寮，与“云间饮”的热火朝天形成了鲜明对比。
钱掌柜坐在自家茶寮门口，有气无力地摇着一把蒲扇，额头上的汗珠子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串串往下掉。
茶寮里头空荡荡的，除了一个昏昏欲睡的小伙计，再无半个客人。
偶有几个路人经过，也是被那蒸腾的热气逼得加快了脚步，压根儿没有进茶寮歇脚喝茶的念头。
“掌柜的，”那小伙计终于被热得受不了，蔫头耷脑地凑了过来，声音里带着几分不甘，“咱们……咱们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隔壁‘云间饮’把生意都抢光了？”
钱掌柜闻言，抬起那双被愁云惨雾笼罩的三角眼，没好气地瞥了小伙计一眼，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不然呢？你倒是给我想个招儿啊？难不成，我也学着他们，往咱这滚烫的热茶里头……加冰块儿？”
他这话音里，带着浓浓的自嘲。
再说了，他卖的是传统茶水，讲究的是个原汁原味，热茶里加冰，那算什么名堂？岂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
小伙计被他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讪讪地缩了缩脖子，又退回了角落里，继续与那恼人的暑气作斗争。
钱掌柜重重地叹了口气，目光再次投向隔壁。
“云间饮”门口那长长的队伍，像是一条无形的鞭子，一下一下抽打在他心上。
那些花花绿绿的饮子，那些新奇的名字，还有那不要钱似的往外送的凉气……每一样，都像是在嘲笑他这“清风茶寮”的落伍与固执。
他这茶寮，开了也有十几年了。
想当初，也是这街面上数一数二的热闹去处。
可如今呢？
清净是清净了，雅致也还在，就是没人来了。
从今年那“云间饮”一开张，他这茶寮的生意便肉眼可见地萧条下去。
一开始，还有些念旧的老客会雷打不动地过来，点上一壶熟悉的茶，坐上半日。靠着这些老客，茶寮勉强还能维持。
可这天儿一天比一天热，热得邪乎。
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主顾，哪里还受得了这份罪？一个个都猫在家里不敢出门了。
就算偶尔有几个不怕热的年轻人路过，也是被隔壁那冰爽的诱惑勾了魂，谁还会踏进他这热气蒸腾的茶寮？
钱掌柜越想越是心焦，额上的汗淌得更凶了，连带着蒲扇都摇得有气无力。
他不是没想过变通。
可怎么变通？
他这茶寮，卖的就是个“正宗”，是那份从老祖宗手里传下来的茶文化。
让他学隔壁那样，往茶里加些乱七八糟的果子、牛乳，再弄些冰块进去……他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
那不成西不像了吗？
那还是茶吗？
“唉……”又是一声长叹，带着说不尽的愁苦。
钱掌柜摸了摸腰间，那里揣着茶寮这个月的账本。
他其实一首不太敢看。往年这个时候，虽说天热生意会淡一些，但总归是盈利的。
可今年……
他心里头跟明镜似的，这个月，怕是连房租都悬了。
不干了？
这个念头，像是一根毒刺，时不时地冒出来，扎得他心口生疼。
这茶寮，是他大半辈子的心血啊！
可不关，又能撑到几时？
钱掌柜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从腰间摸出了那本薄薄的账册。
每日的进项，少得可怜，有时候甚至只有寥寥几百文钱。
扣掉这个月的房租，本钱，工钱，账上……账上非但没有半分盈余，反而……反而倒欠了一百二十三两银子！
一百二十三两！
他辛辛苦苦经营了十几年的茶寮，到头来，竟然落得个入不敷出，甚至还要倒贴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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