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一看就缺少社会毒打的年轻官员齐齐上前,拿起算盘对着两本账核对起来。
那急切的模样生怕晚了一分半秒让吴依没脸。
小半个时辰后,出头鸟的账被核出来了,数目不对,略有出入,而吴依的账本还在继续被核对。
她老神在在地催促:“搞快点儿,再这么慢吞吞的,中午饭都没时间吃了。”
为她核账的小年轻已经起了微汗,一是热的,二是急的。
只要想着吴白衣只花了一炷香弄出来的账他半个时辰都没弄出来,心里有一阵阵发慌,总觉得速度没他快就低了一头。
为出头鸟核账的人正涨红着脸,核对着第二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事情也变得棘手,户部其他官员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终于,两个核账的人齐齐停手,都确定了结果。
吴依看着他们两个都不太好看的眼色,轻轻勾起了唇角:“怎么样?我可有错?”
“没,没错。”
核账的人声如细蚊,嗫嚅着嘴唇不再说话。
而那边核账的人却一直没有开口,看也不敢看吴依。
“怎么了这是?”
吴依突然升起一股看好戏的戏谑心情,目不转睛地盯着书案另一边的账册。
账册被合上了,出头鸟羞恼地把脸侧到一边默不作声,那个核账的年轻官员也一直低着头,半晌才扯了个由头:“我突然想起还有事,得出去一趟,失陪了。”
想跑?
“别走啊。”吴依绕到书案前把人拉住,另一只手则翻开出头鸟的账册,找到了写着两个不同结果的页面。
“哟,两位大人算出来的账不一样啊?不知是哪位算错了?”
出头鸟无地自容,羞愤地看向吴依,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吴大人聪慧,本官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他一开口,旁边立刻就有同僚帮着说话。
什么老账本就看不太清,认错一个字也是正常啊。
什么他这几天一直辛苦异常,头眼昏花之下出了错也情有可原啊。
等等等等。
反正就是主动为出头鸟找了一堆借口。
“啧啧啧,”吴依轻轻拍着手,对这群自欺欺人的官员很是看不起,“各位大人,我们的账册年头一样久,我怎么没有看错?昨日不是刚刚沐休过,何来辛劳?”
她如此直接地把脸皮撕破,惹得户部的人更加恼恨他,纷纷对她怒目相向。
“别这么看着我,输了就是输了,按照约定,我是能提出一个要求的。”
出头鸟已经惭愧得抬不起头来,比输了更可耻的,就是输不起。
“你想提何要求?”
“简单,你去户部外面转上一圈儿,高声喊十遍吴白依算账真厉害就可以了。”
“吴白衣,你别欺人太甚!”
“我怎么就欺人了?我一没让他说自己笨,二没让别人知晓他输了,只是让他夸一夸我本就存在的能力,这也不行?”
吴依冷冷地看向这一群自视过高的官员,直率至极地问:“难道说,在各位大人心里,要承认别人的优秀就如此之难?”
“若户部全是你们这种人,人人眼高于顶,看不到别人的长处,不承认也不学习,那户部迟早要完。”
年长的官员们纷纷训斥起她的自大无礼,而年轻些的官员们,则觉得这几句话震耳发馈,惹人深思。
吴依只在乎那只出头鸟,转身站到他对面问:“你做,还是不做?”
那人低着头,已经握紧了拳头,让吴依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别是想打人吧?
那人的拳头微微颤动着,半晌后抬起头,露出一双坚毅的眼睛。
“我做,只是下官有一个不情之情,还请吴大人成全。”
“说来听听。”
“恳请吴大人教我理账之法,下官感激不尽。”
吴依哑然,这人倒是个好的,有求知之心。
而那几个老臣却在怔然之后勃然大怒:“徐长意,你在说什么?”
他们想尽办法为他的错误 开脱,而他却要去请教吴白衣这个让所有人下不来台的人。
在他们的眼里,徐长意此举于倒戈无异。
徐长意对着几位老臣一拱手,羞愧地说:“几位大人,与吴大人相比,下官的确技艺不精,且所知不足,自当向吴大人学习。”
说完,他没去理会那几个老臣的反应,大步流星地走出户部大门,真的跑到长街上去了。
面对着长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他尝试着张口,却迟迟发不出声音。
多年读书习来的礼仪让他做不出在大街上高喊的事。
可不破不立,若是做不到这件事,只怕吴大人不会看到他求知的诚意。
最终,他走到一个吆喝着卖包子的人旁边 ,眼睛一闭,大声吼了起来。
于是,毫不相关的两件事情相关了。
“包子嘞,又大又香的肉包子嘞~”
“吴白衣算账真厉害!”
“包子嘞,又大又香的肉包子嘞~”
“吴白衣算账真厉害!”
......
包子铺的大婶在喊完之后好奇地问:“这吴白衣是谁啊?算账怎么厉害了?”
徐长意正觉得尴尬难捱,有人来问,便立刻把话搭了上去。
“吴白衣是我们户部新来的五品官,算老账旧账算得又快又好,所以说他厉害。”
“你们户部的事儿,做什么到大街上来喊得人尽皆知?”
或许是因为喊完之后已经放下了心中负担,也或许是因为卖包子的婶子太过慈祥温和。
徐长意吐出一口气,坦然承认:“因为我与他比试,是我输了,他比我聪 慧许多。”
“大人呐,民妇没有读过书,只知道人贵有自知之明,你能说出这些话,也是聪慧之人。”
徐长意重重点头,买下一大笼包子回了户部。
那群老臣被吴白衣气走之后,户部的正堂里便只剩下些年轻官员。
他们围在吴白衣的书案前,不断说着好话,求她把算账的方法教出来。
“吴大人,你算账那般快,是否与你所用炭条有关?”
“自然。”
“吴大人,那些弯弯扭扭的东西为何物,又代表何意?”
“是数字,工部之人早已学会。”
“啊?这是户部用得上的东西,他们学来做甚?”
吴依但笑不语。
几人苦苦求了很久,口水都快要说干,吴依仍是没有松口。
这才头一回见面,什么都不给就想学自己的本事,想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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