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消失的毒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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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消失的毒源

 

法医中心的解剖室,是另一个与死亡短兵相接的战场。惨白的无影灯下,冰冷的金属台面反射着刺目的光。周永昌的尸体静静躺在那里,覆盖的白布被揭开,露出毫无生气的青紫色皮肤。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福尔马林混合的、特有的冰冷气味。

红燕己经换上了深蓝色的手术服,口罩和护目镜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专注到极致的眼睛。助手小刘递过解剖刀,她稳稳接过,刀尖在灯光下划过一道冷冽的弧线。

“记录:体表复检,未见针孔、擦挫伤等外力痕迹。颈部、下颌肌群强首痉挛明显……” 她的声音透过口罩,清晰、冷静,如同在诵读一份客观的仪器说明书。锋利的刀刃沿着预定标记线划开皮肤,分离组织,动作精准、流畅,带着一种近乎艺术的节奏感。她将死者的胃内容物、血液、肝脏组织切片一一取样,放入贴好标签的容器中。

“重点:胃内容物提取,送毒理实验室,要求痕量有机磷、生物碱、神经毒素筛查,优先级最高。血液样本加急做碳氧血红蛋白和常见毒物光谱分析。” 她的指令简洁明确。

“红姐,明队那边催得很紧……” 小刘有些忐忑地提醒。

红燕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目光依旧聚焦在暴露出的器官上。“催,解决不了问题。毒理分析需要时间,尤其是痕量毒素。任何催促都可能干扰实验员的专注,导致误差。”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告诉他,结果出来第一时间同步。”

与此同时,刑警队办公室灯火通明,空气里弥漫着咖啡因和紧张的气息。巨大的白板上贴满了周永昌的社会关系图、晚宴宾客名单、会所平面图以及初步的监控截图。

明仲站在白板前,双臂抱胸,眉头紧锁。他刚刚结束了与周永昌家属和几位核心宾客的初步问询,收获甚微。每个人都在强调周永昌的心脏病史,都在描述他倒下前的“激动”和“不适”,完美印证了心梗的推测。红燕提出的“神经性毒素”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很快就被经验主义的惯性思维抚平了。

“头儿,” 陈斌揉着发红的眼睛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沓打印出来的资料,“监控查了,后厨、侍应生通道、宴会厅出入口,周永昌近一小时内的活动轨迹清晰。他最后接触的食物是主厨特制的鹅肝,喝的是他自己带来的私人藏酒——己经取样送去法医中心了。所有近距离接触过的侍应生背景干净,没有可疑记录。晚宴食材供应商也查了,没问题。”

“没问题?” 明仲的声音低沉,“一个大活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死了,你告诉我没问题?” 他拿起笔,在白板上“鹅肝”和“藏酒”旁边重重画了两个圈。“这两样,是红法医重点怀疑对象。毒理报告还没出?”

“没,那边说最快也要明天下午。”

明仲烦躁地踱了两步。红燕那张在防护镜后冷静得近乎漠然的脸又浮现在眼前。她的推论如同一个孤悬的假设,缺乏支撑的证据链。时间在流逝,压力从西面八方涌来——媒体的追问、上级的关切、周家施加的影响力。如果最终证明只是普通的心梗猝死,他前期的大张旗鼓和封锁现场,就会成为笑柄。

他走到窗边,俯瞰着羊城深夜依旧川流不息的车河。指尖似乎又回忆起在“云顶”会所,被她呵斥“别碰”时那瞬间的错愕和……一丝被冒犯的恼火。那个年轻的女法医,凭什么如此笃定?仅凭几个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的体征?

“头儿,” 技术组的王浩拿着一份报告匆匆进来,“现场地毯上提取的那片蓝色花瓣碎片,初步比对结果出来了。是蓝花楹(Jada mimosifolia)的花瓣,这种树原产南美,在羊城属于引进的观赏树种,但不算特别常见。关键是,它的花粉和汁液有一定毒性,不过通常需要大量摄入才会引起严重反应。”

蓝花楹?明仲脑中立刻闪现出“云顶”会所墙上那幅巨大的、色彩斑斓的南洋蝴蝶标本画。画中那些拥有诡异蓝色翅膀的蝴蝶,在灯光下仿佛正无声地翕动。蓝花楹……蓝色蝴蝶……两者之间是否有某种联系?

“查!查周永昌最近有没有接触过蓝花楹,或者相关产品。还有,” 明仲目光锐利,“查查那幅蝴蝶画的来源、作者,以及画中是否使用了蓝花楹花瓣或提取物作为颜料!”

他拿起手机,手指悬停在红燕的名字上。犹豫了几秒,还是拨了过去。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通。

“红法医,我是明仲。” 他的声音保持着公事公办的平稳,“现场发现微量蓝花楹花瓣碎片,初步显示有毒性。这个信息对你那边的毒理筛查是否有帮助?”

电话那头是短暂的沉默,只有实验室背景里轻微的仪器运行声。然后,红燕清冷的声音传来:“收到。蓝花楹主要含有皂苷类物质,毒性作用在胃肠道和神经系统,但致死剂量要求很高,且作用相对缓慢。与死者表现出的快速致命性神经痉挛症状不完全吻合。不过,我会把这个变量加入筛查范围,不排除作为辅助毒剂或干扰项的可能。”

她的回答专业、冷静,没有一丝多余的废话,也没有因为他提供了信息而表现出任何情绪波动。明仲甚至能想象出她此刻在实验室里,一边接电话,一边目光还停留在某个仪器屏幕上的样子。

“另外,” 红燕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尸检发现一个值得注意的点。死者食道和胃黏膜有极轻微的、非典型的灼伤痕迹,非常表浅,分布不均。这不太符合心源性猝死的病理表现,更像是……某种腐蚀性物质在极低浓度、极短时间内接触造成的刺激。”

“腐蚀性物质?” 明仲眼神一凝。

“非常微量,具体成分需要结合毒理结果判断。这或许能解释你找到的花瓣碎片——如果它携带了某种处理过的、具有更强刺激性的物质。” 红燕顿了顿,补充道,“明队,如果你那边有新的物证,尤其是可能含有挥发性或接触性物质的,尽快送检。毒理分析是线头,但找到毒源,才是解开绳结的关键。”

挂断电话,明仲感觉胸口那股无形的压力似乎松动了一丝。红燕提供的食道灼伤信息,虽然细微,却是对“心梗”结论的又一次有力质疑。她并非固执己见,而是不断用新的发现去修正和支撑她的推论。这种基于事实、逻辑严密的思维方式,让明仲烦躁的心情平复了一些。

“陈斌,” 他转身,语气恢复了惯有的果断,“重点查蓝花楹!查周永昌近期活动轨迹、名下物业有没有种植或接触。查‘云顶’会所那幅蝴蝶画的来源,不惜一切代价找到作者!还有,联系环保部门,调取晚宴前后会所周边区域的空气成分监测数据,尤其是异常挥发物指标!”

新的指令让整个刑警队再次高速运转起来。明仲的目光重新投向白板上周永昌的照片。财富、地位、看似完美的意外……这背后隐藏的杀机,远比一场急性心梗要阴险得多。而那个在解剖室里与沉默尸体对话的女法医,似乎正一点一点,为他推开那扇通往真相的、布满迷雾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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