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紧张的调查中滑过两天。毒理报告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迟迟未落。刑警队的空气中弥漫着焦灼。周家的律师己经第三次打来电话,委婉地表达对警方“过度调查”影响集团声誉的“关切”。媒体的嗅觉异常灵敏,关于“富商离奇猝死,疑云重重”的小道消息开始在坊间流传。
明仲的压力与日俱增。他几乎住在了办公室,眼下的青黑清晰可见。蓝花楹的线索推进缓慢。周永昌名下几处豪宅的花园里确实有几株蓝花楹,但花期己过,近期并无接触记录。“云顶”会所那幅蝴蝶画的作者身份成谜,画作是通过一个海外艺术品掮客匿名购入的,追踪困难。空气监测数据庞大而繁杂,如同大海捞针。
唯一的好消息是,负责运送周永昌私人藏酒到会所的司机老赵,提供了一个关键细节:在晚宴开始前大约一小时,他曾短暂离开过停在会所后巷的运输车,去附近的便利店买烟,离开时间约十分钟。
“车没锁?” 明仲立刻追问,眼神锐利如鹰。
老赵有些不安地搓着手:“就…就一小会儿,想着很快回来,而且后巷有监控……”
“监控呢?” 陈斌急问。
“后巷那个监控探头……上周就坏了,物业还没来得及修。” 老赵的声音低了下去。
十分钟!一个足够熟练的人完成一次投毒的时间窗口!明仲的心猛地一沉。目标瞬间锁定在周永昌那瓶价值不菲的私人藏酒上。他立刻联系法医中心,要求对那瓶酒的瓶塞、瓶口、瓶身残留物进行加急复检,尤其是针对有无针孔注入痕迹和外来物质。
“红法医正在解剖室处理另一个案子,她说酒瓶的初步痕检报告己经出来了。” 接电话的是助手小刘,“瓶身和瓶口擦拭物检测出微量的有机溶剂残留,种类还在比对,但位置很集中,不像是正常开瓶沾染的。另外……瓶塞内侧发现了极其微量的、非酒液本身的蛋白质残留,可能是……某种生物分泌液?红姐说这个发现很关键,她做完手头的事立刻跟进。”
生物分泌液?有机溶剂残留?明仲敏锐地捕捉到这两个词。投毒者的形象似乎隐约浮现——一个懂得使用有机溶剂溶解特定毒素,并能精准注入酒瓶的人。目标范围再次缩小:懂化学知识,能接触到周永昌的酒,并且有机会在后巷那十分钟内接近运输车的人!
“重点排查!” 明仲一拳砸在桌面上,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所有晚宴工作人员,尤其是后厨、酒水服务相关,以及周永昌身边近期接触过化学相关领域的人!查他们的背景、技能、近期的异常动向!”
突破口似乎近在眼前。然而,命运仿佛在刻意嘲弄。就在明仲准备亲自带人去传唤几个重点怀疑对象时,一个噩耗传来:司机老赵,在开车回家的路上,遭遇严重车祸!一辆失控的渣土车侧面撞击,他的小车被撞得面目全非,人当场昏迷,被紧急送往医院抢救,生命垂危!
消息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明仲站在车祸现场的照片前,看着那扭曲变形的车体,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巧合?还是……杀人灭口?!
他立刻带人赶到医院。手术室的灯还亮着,老赵的妻子在走廊上哭得几近昏厥。明仲脸色铁青,询问了事故调查的交警。
“初步看是渣土车司机疲劳驾驶全责,车辆检测也没问题。就是……太他妈寸了!” 交警也觉得很邪门。
“寸?” 明仲咀嚼着这个字,眼神冰冷。他走到手术室门口,隔着玻璃看了一眼里面忙碌的景象。老赵身上插满了管子,仪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一个危险的念头在他脑中成型:如果老赵醒不过来,或者无法开口,这条刚有眉目的线索就彻底断了!对方的狠辣和反应速度,远超他的预估。
案件瞬间蒙上了一层更深的血色迷雾。压力如山崩海啸般涌来,几乎要将人吞噬。周家律师的电话又来了,这次语气更加咄咄逼人。队里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所有人都看着明仲,等待他的决断。
明仲独自走到走廊尽头的吸烟区,摸出烟盒,手指却微微颤抖。他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涌入肺腑,却无法驱散心头的沉重和无力感。他第一次感到,面对这无形的对手,自己的力量似乎如此单薄。红燕的“神经性毒素”推论,此刻像一个遥远而模糊的灯塔,在浓雾中摇曳不定。他需要证据,铁一样的证据!否则,所有的坚持都可能沦为笑柄,甚至葬送掉老赵用生命换来的……可能存在的线索。
就在他烦躁地将烟头摁灭在垃圾桶上时,手机响了。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红燕。
他几乎是立刻接起,声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和紧绷:“红法医?”
电话那头,红燕的声音依旧清冷,却透着一股异乎寻常的凝重,穿透了明仲心头的迷雾:“明队,老赵的血液样本,我加急做了初步毒理筛查。”
明仲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结果?”
“结果……非常诡异。” 红燕的语速比平时快了几分,“他的血液里,检测到了极其微量的**西乙基焦磷酸盐(TEPP)残留**!这是一种早己被严格禁用的、剧毒的有机磷神经毒剂!虽然代谢很快,残留量极低,但特征代谢产物明确无误!”
TEPP?!明仲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记得这个名词,在查阅神经毒素资料时出现过,是二战时期开发的一种速效神经毒剂,比沙林更早,致死剂量极小,发作极快!
“这不可能!” 明仲脱口而出,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老赵是车祸!他怎么会中这种毒?!”
“这正是诡异之处!” 红燕的声音斩钉截铁,“车祸发生前,他一定接触过这种毒素!剂量可能不大,不足以立刻致命,但足以干扰他的神经系统反应——比如,在遇到突况时,无法做出及时有效的规避动作!这或许就是那场‘意外’车祸如此致命的关键!”
她顿了顿,语气沉重而清晰:“明队,这绝非巧合!周永昌的死,老赵的车祸,是**连环谋杀**!凶手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仅仅是周永昌!他(她)在清除所有可能暴露自己的线索!老赵看到了什么,或者知道什么,让他成为了必须被灭口的目标!”
电话这头,一片死寂。明仲握着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医院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残留的烟味,让他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眩晕。
连环谋杀!红燕的声音如同惊雷,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炸响!她不仅再次证实了自己的推论,更以无可辩驳的毒理证据,将案件推向了更黑暗、更危险的深渊!那个隐藏在幕后的凶手,心思之缜密、手段之狠毒,令人发指!
他之前所有的疑虑、动摇,在此刻被这冰冷的科学证据彻底击碎。红燕,这个年轻的女法医,用她最擅长的武器——对死亡无声语言的解读——在最黑暗的时刻,为他点燃了唯一一盏通往真相的灯。
“我马上到法医中心!” 明仲的声音恢复了力量,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另外,老赵车祸现场的所有物证,包括他车内的任何残留物、衣物纤维、皮肤擦拭物,全部重新提取!重点查找接触性毒物痕迹!凶手很可能在制造车祸前,近距离接触过他!”
挂断电话,明仲深吸一口气,胸腔中翻涌的不再是焦躁和无力,而是被愤怒和坚定点燃的熊熊火焰。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自己的队员,目光如炬,扫过一张张凝重而疲惫的脸。
“都打起精神来!”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回荡在压抑的走廊,“目标锁定!这不是意外,是精心策划的连环谋杀!凶手就在我们眼皮底下!现在,我们要把他揪出来!”
他看向手术室的方向,眼神冰冷而锐利:“为了周永昌,为了老赵,为了所有被蒙蔽的眼睛——找到那个下毒的人!”
黄金搭档的信任之桥,在死亡迷雾的重压下,第一次被铁一般的证据牢牢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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