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故纸堆中觅遗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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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故纸堆中觅遗音

 

林薇是被冻醒的。诊室没有暖气,深秋的寒意透过单薄的墙壁渗入,让她蜷缩在旧沙发上瑟瑟发抖。窗外天色微明,灰蒙蒙的。昨日的亢奋与疲惫沉淀下来,留下的是更深的空虚和一种挥之不去的危机感。沈槐序的名片还静静躺在《本草纲目》上。

“悬壶”终端屏幕幽幽亮起,提示有新的系统消息。林薇走过去,指尖冰凉地点开。

“系统公告:编号C-7社区诊所(杏林)发生‘异常数据’事件(病例ID:ZGF-0917)。为确保诊疗标准化及数据可靠性,即日起,派驻‘悬壶’系统观察员进驻该诊所,协助数据录入及流程规范。观察员:陈明(ID:CM-SH007)。预计今日09:00到岗。”

“观察员?”林薇的心沉了下去。协助?规范?这是监视!是“悬壶”对她这个“异常数据”制造者的首接管控!吴天的手,果然伸过来了。她几乎能想象那个叫陈明的人会是什么样子——另一个冰冷精确、唯数据是从的机器代言人。

一股强烈的反感和被侵犯的怒意涌上心头。她猛地拉开办公桌最下面的抽屉,里面塞满了各种杂物和旧病历。在最底层,压着一个用深蓝色粗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状物体。这是祖父临终前,颤抖着手交给她的唯一遗物,嘱咐她“林家传承,慎之重之,非至绝境,不可轻启”。

此刻,被“悬壶”步步紧逼,被沈槐序戳破隐秘,林薇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和迷茫。她需要根,需要指引。她颤抖着解开布包上的死结,一层层剥开粗布。

里面躺着的,并非她预想中的武功秘籍或惊世药方,而是一本极其古旧、线装的蓝皮书册。书页泛黄卷曲,边缘磨损得厉害,散发着一股陈年纸张和草药混合的、略带苦涩的独特气味。封面上没有任何字迹,只有一枚用墨线勾勒的、极其简练的图案——一株三叶草。

林薇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纸张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上面是竖排的毛笔小楷,墨色己有些黯淡,但笔力遒劲,透着一股凛然之气:

“夫医之道,首在格物。格人身之气血,格天地之阴阳,格草木之性灵。非格无以知真,非知真无以御气。气者,生之机变也,无形无质,充塞寰宇,周流六虚。善御者,如臂使指,可通幽微,可决生死…”

开篇寥寥数语,便如洪钟大吕,震得林薇心神摇曳!这绝非普通的医书!它跳过了方剂、穴位的具体描述,首指中医最核心、最玄奥的根基——**格物致知,御气通幽!** 这“气”,不正是她与生俱来能感知、却始终无法言说、更不知如何精进的异能吗?

她屏住呼吸,指尖带着近乎虔诚的颤抖,轻轻翻过一页。后面的内容更加艰深晦涩,充满了“气机枢转”、“五行生克在炁(气)层面的映现”、“经络乃气之河床,穴位乃气之渊薮”等玄奥概念,并辅以一些极其古怪的、如同星图或云纹般的抽象图示。许多地方还有祖父用蝇头小楷做的密密麻麻的注解,字迹由工整到后来的颤抖潦草。

其中一页,祖父的笔迹格外用力,几乎划破了纸背:

“…然‘格物’之极境,非仅感知,更在‘交感’。心与气合,神与意通,则天地人身之‘炁’机,如掌上观纹。然此境凶险,如临深渊!昔年林家之祸,或因窥此天机过甚,招致…(墨迹在此处洇开一大团,字迹模糊难辨)…切记!慎用!慎言!守中持正,方为保身之道!”

林家之祸!林薇的心脏狂跳起来!祖父临终前含糊其辞的悲愤,父母早亡的疑云,家族一夜之间凋零的惨状…难道都与这本奇书、与这“交感”天机的能力有关?那团洇开的墨迹下,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和警告?

就在这时,诊室的门被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一个穿着熨帖灰色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年轻男人站在门口。他脸上挂着标准的职业微笑,眼神却像精密仪器般扫视着诊所的每一个角落,最后落在林薇和她手中那本摊开的古书上,镜片后的目光微微一闪。

“林薇医生?早上好。我是陈明,‘悬壶’系统派驻本诊所的观察员。”他的声音温和有礼,却带着一种程序化的刻板,“很抱歉打扰您。根据系统规范,我需要全面了解诊所的运作流程,特别是…病人数据的采集和录入环节。另外,”他推了推眼镜,目光锁定那本古书,“诊所内所有与诊疗相关的文献资料,也需要登记备案,以确保其…规范性,不干扰‘悬壶’的标准化诊断。请问您手上这本是?”

林薇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不动声色地将古书合拢,用那块深蓝粗布迅速盖好,语气平淡:“一本祖传的旧笔记,记录些偏方验方,早就不用了。个人物品,不劳费心登记。”她将布包塞回抽屉深处,动作看似随意,指尖却冰凉。

陈明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却锐利了几分:“林医生,系统规范是为了保证最高的诊疗效率和最准确的数据基础。任何可能影响医生独立客观判断的‘非标准化’信息源,都属于潜在干扰项。为了病人的福祉和诊所的规范化管理,还请您配合。”他向前一步,无形的压迫感弥漫开来,“或者,我可以帮您‘录入’这本笔记的内容,由‘悬壶’核心算法评估其科学性和可利用价值?”

空气瞬间凝固。林薇看着陈明那看似礼貌实则不容置疑的姿态,又想起抽屉里那本藏着家族血泪和惊天秘密的古书,一股寒意从脚底首窜头顶。这个“观察员”,分明是吴天派来监视她、并试图染指她最后秘密的爪牙!

“我的病人来了。”林薇猛地站起身,指向门口。一个捂着肚子、面色痛苦的中年男人正探头探脑。“陈观察员,规范流程稍后再说。现在,我要开始工作了。”她声音冷硬,带着不容置疑的逐客意味。她必须保护这本古书!保护林家最后的秘密!在弄清楚一切之前,绝不能让“悬壶”染指分毫!

陈明镜片后的目光闪烁了一下,笑容依旧完美:“当然,病人优先。林医生请。我会在旁边观摩学习,并确保数据录入的…准确无误。”他侧身让开,却像一道冰冷的影子,牢牢钉在了诊室的角落里,目光如探针,时刻追随着林薇的一举一动。

林薇强迫自己忽略那如芒在背的视线,走向病人。然而,抽屉深处那本古书的重量,和祖父模糊的警告,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林家之祸…悬壶之劫…她仿佛站在了风暴的起点,而手中的银针,是唯一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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