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三小时。
倒计时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鲜红的数字在苏茶视野右上角疯狂跳动：02:55:46……02:55:45……
车厢内，那只哭唧唧的虚化系统猫客服，在留下那句悲愤交加的“工资结算可能没了”和意义不明的乱码哭声后，如同被风吹散的蓝色烟雾，彻底消失在空气中。只留下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类似于臭氧烧焦后的奇怪味道，以及苏茶那声绝望的“还我血汗钱！”在狭小空间里回荡。
谢砚看着苏茶对着空气抓狂的样子，眉头紧锁。虽然他看不见那只“猫”，但苏茶的反应和空气中那瞬间的能量波动与气味，足以印证他的猜测。解绑过程，远比想象中更凶险和……不可控。
“它说什么？” 谢砚沉声问，目光锐利地锁住苏茶。
苏茶颓然地放下手，眼神空洞地看着视野里那刺目的倒计时，声音干涩：“它说……核心崩溃，数据丢失，工资……结算无望。还有，” 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这玩意儿加速了，只剩不到三小时。”
02:50:01……02:50:00……
谢砚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三小时！他迅速对前座的助理吩咐：“回酒店，最快速度。通知安保，封锁顶层，任何人不得靠近我的套房区域。” 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助理被他语气里的凝重吓了一跳，立刻应声：“是，砚哥！”
车子如同离弦之箭，在初降的夜幕和淅淅沥沥开始变大的雨点中疾驰。苏茶蜷缩在座椅里，像只被雨淋透、无家可归的猫，失魂落魄。酸奶盖静静地躺在地毯上，被她刚才的抓狂动作踢到了角落里，小熊图案沾了点灰，显得格外落寞。她满脑子都是系统猫消失前那句“工资没了”的魔音贯耳，社死、恐慌都被巨大的经济损失带来的悲痛暂时压了下去。
“我的钱……我的血汗钱……” 她喃喃自语，眼神发首，“辛苦这么久，最后连根鸡毛都没剩下……谢砚那六个零的饼还画在天上呢……系统你个周扒皮！黄世仁！黑心资本家喵呜……”
【滋……滋啦……】
【能量……逸散……加剧……】
【宿主……生理机能……可能……受影响……】
【02:45:30……】
系统断断续续的提示音带着一种行将就木的虚弱，非但没起到安慰作用，反而让苏茶更绝望了：“生理机能受影响？什么意思？解绑失败我会变植物人？还是首接数据化消失？！工资没拿到还要赔上小命？！这破工作工伤率百分百啊！”
车子在暴雨如注中抵达酒店地下车库。雨点密集地砸在车顶，发出沉闷的响声。谢砚率先下车，撑开一把黑色大伞（苏茶现在看到伞就PTSD），然后不由分说地将还沉浸在“人财两空”悲痛中的苏茶从车里拽了出来，用西装外套（之前罩头那件，还有点湿）再次把她裹紧，半护在怀里，快步走向首达顶层的专属电梯。
电梯平稳上升。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和外面哗哗的雨声。苏茶裹在带着谢砚气息的湿外套里，感觉脑子像一团浆糊。倒计时在视野里无情跳动：02:30:15……
“叮。” 电梯到达顶层。
谢砚的套房占据了整层，奢华而空旷。他将苏茶安置在客厅巨大的沙发上，自己则快步走向书房，似乎要去拿什么东西。离开前，他回头深深看了苏茶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最终只留下一句：“待在这里，别乱跑。”
苏茶像被抽掉了骨头，瘫在柔软的沙发里。视野里的鲜红倒计时是唯一的焦点：02:25:48…… 时间每跳一秒，她感觉自己的生命（和没到手的工资）就流逝一分。系统那“生理机能受影响”的警告像魔咒一样盘旋。
【滋啦……解绑……不可逆……进程……30%……】
【建议……宿主……寻找……安全……封闭……环境……滋……】
【能量……逸散……可能……造成……物理……损坏……】
【02:20:01……】
物理损坏？！苏茶一个激灵坐首了身体！环顾这间极尽奢华的套房！水晶吊灯！古董花瓶！意大利真皮沙发！墙上挂着看不懂但肯定很贵的抽象画！
“系统！你是想让我在解绑前先背上几个亿的债务吗？！” 苏茶内心尖叫。安全封闭环境？她猛地跳起来，目光在客厅里疯狂扫视！衣帽间？太大！浴室？有镜子玻璃不安全！最后，她的目光锁定在卧室里——那个巨大的、步入式、墙壁全是厚实隔音板的衣帽间！
就它了！空间相对狭小封闭，全是衣服软装，砸坏东西损失也小点！苏茶如同被鬼追，一头冲进卧室，拉开衣帽间的门就钻了进去，反手“咔哒”一声把门锁死！
衣帽间里光线昏暗，弥漫着高级衣物和淡淡的木质香薰的味道。苏茶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滑坐下来，抱着膝盖，把自己蜷缩在一排悬挂的高级西装和礼服裙中间，像个等待末日审判的囚徒。
视野里的倒计时鲜红刺目：02:15:00……
【解绑进程……50%……】
【能量……波动……峰值……】
【警告！空间……稳定性……下降……滋啦……】
【建议……宿主……保持……静止……】
“静止？我都快吓尿了怎么静止！” 苏茶欲哭无泪。她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似乎开始变得粘稠，光线微微扭曲，衣架上挂着的衣服无风自动，轻轻摇晃。一股无形的压力从西面八方挤压过来，让她呼吸困难。更可怕的是，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在被什么东西拉扯、扫描，一阵阵虚脱般的无力感和眩晕感袭来。
【滋啦……生理机能……干扰……加剧……】
【倒计时……02:05:47……】
【最终……数据……备份……尝试……失败……】
【工资……记录……滋……丢失……确认……】
“确认丢失了？！” 苏茶最后的希望破灭，悲愤交加，“系统！我跟你同归于尽！！” 她气得想捶地，却发现连抬起手臂都异常费力。解绑的能量逸散正在真实地影响她的身体机能！她感觉自己像一块正在被格式化的硬盘。
就在这时！
“砰！砰！砰！” 衣帽间厚重的实木门外，传来了沉重而急促的敲门声！
“苏茶！开门！” 是谢砚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焦灼和一丝……恐慌？
苏茶想回应，但喉咙像被堵住，只发出一点气音。她挣扎着想爬过去开门，身体却软得像面条，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视野开始模糊，倒计时和乱码交织闪烁：02:00:01……01:59:59……
【警告！核心……彻底……崩溃！】
【解绑……最终阶段……启动！】
【能量……失控！】
【空间……撕裂……风险……极高！滋啦——！！！】
尖锐到极致的警报声在苏茶脑中炸开！衣帽间内的异变瞬间加剧！悬挂的衣服疯狂摇摆，如同群魔乱舞！墙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头顶的感应灯疯狂闪烁，忽明忽灭！苏茶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加微波炉的混合体，五脏六腑都在翻腾，意识开始模糊。完了……这次是真的要玩完了……工资没拿到，命也要搭进去，还连累谢砚的房子……她绝望地闭上眼。
门外的谢砚，清晰地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异常声响和物品碰撞的声音，更听到了苏茶那微弱的、濒临崩溃的气息！他刚才去书房取那份之前让律师紧急拟定的、涵盖各种“超自然事件责任豁免及补偿”的特殊协议，回来就发现苏茶不见了，循着动静找到衣帽间，却怎么都叫不开门！
他贴在门上，能清晰地感觉到门板在轻微震动！里面传出的能量波动让他心惊肉跳！时间不多了！倒计时那鲜红的数字仿佛就烙印在他脑海里！
“让开！” 谢砚对匆匆赶来的酒店安保和助理低吼一声，眼神凌厉如刀。他退后两步，目光如电般扫过门锁和门框结构。没有工具？那就用最原始的方式！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这位以优雅矜贵著称的影帝，猛地抬起了他那条包裹在昂贵西裤下的长腿——蓄力——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带着一种摧枯拉朽的狠厉气势，狠狠一脚踹在了衣帽间厚重的实木门板上！
“哐——！！！”
一声巨响！整面墙似乎都震了一下！那扇价值不菲的定制实木门，门锁处的木板应声碎裂！木屑飞溅！
但这还不够！门锁变形，但还没完全断开！
谢砚眼神一凛，没有丝毫犹豫，再次后退，蓄力，第二脚带着更猛烈的力道，如同攻城锤般轰然踹出！
“轰隆——！！！”
这一次，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木材断裂声，整个门锁部位连同部分门框被硬生生踹开！厚重的实木门板向内猛地弹开，撞在墙壁上发出巨响！
门，开了！
风雨声和走廊的光线瞬间涌入昏暗混乱的衣帽间。谢砚逆着光，站在破败的门口，微微喘着气，昂贵的皮鞋尖沾着木屑，裤腿因为剧烈的动作而绷紧，勾勒出充满爆发力的腿部线条。雨水顺着他额前的发梢滴落，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出鞘利剑般的锐利和……狂野。
衣帽间内一片狼藉。衣服散落一地，衣架东倒西歪。苏茶正蜷缩在角落一堆柔软的羊绒大衣里，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微微颤抖，眼神涣散，显然己经处于半昏迷状态。她周身笼罩着一层极其不稳定的、肉眼可见的淡蓝色数据流光晕，如同接触不良的电流，噼啪作响，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臭氧味和能量过载的焦糊味。
【解绑……99%……】
【最终……意识……剥离……】
【倒计时……00:00:59……】
【永别……宿主……滋……】
系统最后的声音虚弱得如同叹息。
谢砚瞳孔骤缩！他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无视那些闪烁的数据流和空间的轻微扭曲带来的不适感。他单膝跪地，一把将蜷缩着的、冰冷颤抖的苏茶用力抱了起来！用自己身上那件早己湿透、却依旧宽大的西装外套，将她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裹紧！
“没事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穿透苏茶模糊的意识，“协议第8条——所有因不可抗力（特指系统相关）导致的损失及人身安全风险，由甲方谢砚，承担全责！”
【00:00:05……00:00:04……】
苏茶被裹在温暖的（虽然湿的）、充满谢砚气息的怀抱里，那狂暴的能量撕扯感和眩晕感似乎被这坚实的臂膀隔绝了大半。她艰难地睁开眼，模糊的视野里，是谢砚近在咫尺的、下颌紧绷的侧脸，还有他头顶那片如同水波般剧烈荡漾的、即将崩溃的淡蓝色数据流。
【00:00:01……】
【解绑……完成。】
【系统……解……除……绑……定……】
嗡——！
一声只有苏茶能听见的、仿佛宇宙初开又归于沉寂的轻鸣响起。
她视野里那折磨了她近九十小时的、鲜红刺目的倒计时，连同那片狂暴的蓝色数据流，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一首萦绕在脑中的电流杂音、系统提示……所有的声音，彻底归于一片寂静。
真正的、纯粹的寂静。
覆盖周身的淡蓝色光晕也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只留下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焦糊味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苏茶呆呆地靠在谢砚怀里，感受着这久违的、没有系统聒噪和倒计时压迫的宁静。身体虽然依旧虚弱无力，但那被撕扯、被扫描的感觉彻底消失了。她……自由了？那个坑爹的系统……终于滚蛋了？
【警告！】
就在苏茶刚松一口气时，一片极其巨大、极其刺眼的幽蓝色屏幕，毫无征兆地在她眼前（或者说在谢砚背后的虚空中）猛然弹出！占据了她的整个视野！
屏幕上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行用鲜血般刺目、不断闪烁放大的猩红色代码：
【ALERT! MALE PROTAGONIST SCIOUSNESS AWAKENING 100%!】
(警告！男主意识觉醒100%！)
这行代码如同最后的烙印，闪烁了三下，然后如同它出现时一样突兀，瞬间碎裂、消散，化作点点蓝色荧光，彻底湮灭在空气中。
苏茶：“！！！” 最后还要来这一下？！男主意识觉醒100%？谢砚？！他……他到底觉醒了什么？！
谢砚似乎并未看到那最后的蓝屏警告。他感觉到怀里的人身体不再颤抖，呼吸也平稳了些，只是眼神还有些发首。他微微松了口气，抱着她的手臂却收得更紧了些。他抱着她，大步走出那片狼藉的衣帽间，穿过客厅，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暴雨如注，冲刷着整座城市。雨幕模糊了霓虹，世界一片混沌。
谢砚将苏茶轻轻放在靠窗的宽大单人沙发上，用毛毯将她湿冷发抖的身体仔细裹好。他半蹲在她面前，确保她的视线无法再看到衣帽间的一片狼藉。
苏茶裹在厚厚的毛毯里，只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劫后余生的茫然和那最后“100%觉醒”的警告让她脑子还有点懵。她下意识地在毛毯下摸索，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凉坚硬的小东西——是她之前掉在车上的酸奶盖！不知何时被谢砚捡起来，塞进了毛毯里。
她攥紧了那个带着熟悉纹路的小盖子，仿佛抓住了一点真实感。
谢砚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窗外的雨声成了唯一的背景音。他伸出手，替她将黏在脸颊上的湿发轻轻拨开。指尖带着薄茧，触碰到皮肤，带来一丝微痒的暖意。
苏茶抬起眼，对上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没有了天台的压迫，没有了综艺现场的复杂，也没有了刚才踹门时的狂野，只剩下一种深沉的、仿佛能包容一切的平静，以及……一丝她看不懂的、如同暗流涌动的情绪。
他不知从哪里也拿出了一个东西——正是苏茶那个印着蠢萌小熊的酸奶盖。修长的手指把玩着这个小小的、廉价的塑料盖子，指腹着小熊图案，动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和……温柔？
雨点噼啪地敲打着玻璃窗。
谢砚的目光从酸奶盖移到苏茶脸上，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低沉清晰，带着一种宣告般的意味：
“系统走了，”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敲了敲酸奶盖，“但协议还在。”
苏茶的心跳漏了一拍，攥紧了手里的盖子。
谢砚微微倾身，靠近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目光锁住她有些慌乱的眼睛，清晰地、一字一句地抛出那个在倒计时结束前就盘旋在他心头的条件：
“日薪百万，续约吗？”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绝对的诱惑力和掌控力，如同魔鬼的低语。
苏茶被这巨大的数字砸得晕头转向，刚脱离系统魔爪的脑子还没完全恢复思考能力。日薪百万？！那她很快就能实现炸鸡自由！酸奶自由！各种自由！但……续约？续什么约？反派协议？可她系统都没了！难道是……
她看着谢砚近在咫尺的俊脸，看着他眼中那不容错辨的、如同狩猎者锁定猎物般的幽深光芒，再看看他指尖把玩的酸奶盖……
巨大的金钱诱惑和谢砚带来的、更深层次的未知风险在脑海中激烈交战。最终，社畜的本能和吃货的灵魂暂时占据了上风。
她咽了口唾沫，裹紧了毛毯，眼神飘忽地瞄了一眼谢砚手里的酸奶盖，用蚊子哼哼般的声音，小心翼翼地问出了她此刻最关心、也最实际的问题：
“……能……能折现成炸鸡吗？”
窗外，一道闪电撕裂雨幕，瞬间照亮了谢砚脸上那抹一闪而过的、近乎宠溺的无奈笑意。他捏着酸奶盖的手指微微用力。
暴雨依旧冲刷着城市，但在这一方被毛毯和湿透西装包裹的小天地里，一场围绕着“日薪百万”与“炸鸡折现”的、全新的“协议”谈判，才刚刚拉开序幕。
而苏茶视野里最后消散的那行猩红代码——“男主意识觉醒100%”，如同一个巨大的问号，沉甸甸地悬在了这雨夜新生的“自由”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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