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旧案3

“小顺子……停！”他声音嘶哑，带着一丝发现猎物的兴奋。小顺子赶紧稳住微微发酸的手臂。

萧承稷死死盯着卷宗某一页的下方。那里，罗列着从林府起获的“罪证”清单。其中一行写着：“……林府西跨院，枯井旁槐树下三尺，掘得精铁箭镞三百枚，环首刀五十柄，皮甲二十副……”

他的眉头深深锁紧。林府西跨院？他幼时随母后归宁，曾听外祖母无意间提起过故交林府的布局。西跨院……紧邻林府祠堂，是林家供奉先祖牌位、最为庄严肃穆之地！林家世代将门，最重祖宗礼法，怎会将藏匿兵器的地点选在祠堂旁边？这简首是对先祖最大的亵渎！任何一个稍微了解林家治家传统的人，都会觉得这地点选择荒谬绝伦。

疑点一旦撕开，更多的破绽便接踵而至。他忍着背上的抽痛，示意小顺子往回翻。

“看这里……”萧承稷指着另一份关键“人证”——一个叫王五的林府马夫的供词。供词里，王五“亲眼所见”林皓深夜在书房接见“北狄密使”。“……亥时三刻，小人……小人起夜，见书房烛火通明，有……有异族装束之人，身形魁梧，操……操北狄口音者两人，由侯爷亲自引入……”

萧承稷的目光锐利如鹰隼，落在供词末尾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有刑部负责记录的小吏签押的日期：“……贞元二十七年，九月初七，录讫。”

九月初七？萧承稷的心猛地一跳。他记得很清楚！贞元二十七年，父皇登基第二年，为示恩宠，曾于九月初五在宫中设宴，召在京三品以上勋贵重臣及家眷入宫同贺中秋。武威侯林皓及其家眷，按例必然在列！宫中大宴，往往通宵达旦，君臣尽欢。九月初五的宫宴，林皓作为主宴重臣，怎么可能在仅仅两天后的初七深夜，就出现在自己府邸的书房？时间对不上！这王五的供词，根本就是凭空捏造！

还有那些“通敌密信”。卷宗里只附了几份关键信件的“摹本”片段，字迹模仿林皓的笔锋，但萧承稷细看之下，发现那些“北狄密使”的所谓落款签名——“拓跋浑”、“耶律雄”——笔画僵硬，转折处刻意模仿北狄文字的弯绕，却透着一股生硬的匠气，毫无北狄贵族签名那种特有的流畅和骨力。更像是……中原人对着图样依葫芦画瓢。

最触目惊心的，是卷宗中多处关键叙述旁边，那刺眼的朱笔涂抹！大段大段的文字被浓重的朱砂粗暴地覆盖，如同淋漓的鲜血泼洒在纸页上，掩盖了下面原本的字迹。涂抹的边缘，偶尔能窥见一丝未被完全覆盖的墨痕，断断续续，如同冤魂不甘的低语。这些涂抹，集中在关于“人证”背景、物证来源细节以及林府一些门客、旧部在案发后去向不明等记录上。是谁？在掩盖什么？

一个大胆到令人窒息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萧承稷混沌的脑海中炸响：二十年前那场震动朝野、导致林家满门被屠的“谋逆案”，从头到尾，根本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惊天骗局！目的就是铲除手握重兵、可能对皇权或某些人构成威胁的开国勋贵！而策划并执行这场血腥构陷的元凶，最大的受益者，就是当年因此案“明察秋毫”而获得先帝赏识、从此平步青云、首至今日权倾朝野的宰相——李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