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卷着细沙掠过兵营，将西游小队营帐外的营帐门帘吹得左右晃荡。
余弦掀开毡帐帘子时，额角的碎发还沾着未化的霜粒，手中粗陶碗里的粟米粥正腾起细碎的热气。
他在矮几旁盘腿坐下，目光扫过帐内简陋的陈设 —— 几块裹着兽皮的行李卷靠墙码放，铜釜里的火舌舔着锅底，
二丫正蹲在灶前用木棍拨弄着松枝，火星子溅在她粗布围裙上，像撒了一把碎金。
“坐。” 傅雷浪用木勺敲了敲碗沿，指腹蹭过碗口边缘的一道豁口 。
这个破败的军营甚至己经凑不出几个完好的碗。他身边的羊皮毡上还留着体温的凹陷，显然是他刚从值守的位置上下来。
余弦掀帘而入时，肩头还沾着星点草屑。他甩了甩手，揉了揉被吹了一晚上己经僵硬的脸。对着桌上的粥深深吸了一口气，“粥香得紧。”
他咧嘴一笑，卸下沉甸甸的护腕放在案几上，发出 “当啷” 一声轻响。陶碗被推过来时，他注意到碗里浮着几颗干瘪的红枣，这在荒漠中算得上奢侈的点缀。
“如何？” 傅雷浪垂眸搅着粥，眼角余光扫了眼在对方颈间晃动的银哨 —— 那是二丫小时候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打的，说是遇危险时吹响，十里内的人都能听见。也在余弦准备引诱敌人时拿了出来。
他袖口下的指尖轻轻着昨夜握了整宿的剑柄，掌心还留着皮革的纹路。
“你不是躲暗处守了我一夜？” 余弦舀起一勺粥，故意吹得呼呼作响，滚烫的米粒滑入喉咙时，他瞥见对方眼下淡淡的青黑。
昨夜他摆了一晚上的造型，实则数着帐外沙粒被踩碎的声响，算出傅雷浪换了三次站位，每次停驻时，靴底都会在沙地上压出月牙形的凹痕。
毡帐外忽然传来动静，傅雷浪的手指瞬间扣住腰间的短刀，首到听见巡哨兵喊了声 “自己人”，才慢慢松开力道。
他看着余弦将空碗推回，碗底沾着几颗没化开的粟米，忽然想起初次认真打量他时，他用瘦小的身体挡在几只实力远比他强，差点置他于死地的妖猴身前，眼睛却亮得像荒原上的狼。
“确实。” 他扯下腰间的水囊灌了口水，羊皮袋上的牦牛皮绳磨得发白，“刚回来吃早饭，想着你昨儿没正经吃东西 ——” 话未说完，帐外又传来兵器相撞的脆响，他猛地转头，瞳孔里映着帐帘晃动的影子。
门口的兵丁马上来汇报，确认只是新兵练靶后，才自嘲般笑了笑，“连喝口粥都不得安生。”
余弦用指尖抹掉嘴角的粥渍，忽然伸手戳了戳对方紧绷的肩膀：“别绷着了，你眼下青得能吓死戈壁的夜枭。”
他音忽然轻了些，“守了一夜，不累么？”
帐内的火盆 “噼啪” 炸开一截松枝，傅雷浪盯着跳动的火苗，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昨夜蹲在三丈外的胡杨树上，月光把箭杆照得发白，每一片树叶的晃动都能让他神经骤紧。
有三次，黑影掠过附近的沙丘，他摸出袖中的柳叶镖，首到看清是觅食的沙狐，才惊觉掌心全是冷汗。
“不累是假的。” 他屈指弹了弹空碗，声音里带着沙砾般的粗粝，“但你要是出了事 ——” 他忽然顿住，目光扫过帐外二丫忙碌的背影，“二丫会把这里翻过来找凶手。”
他伸手揉了揉眉心，指腹蹭过一道旧疤，“更何况那些兵崽子，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要是知道能顶事的人又没了……”
余弦忽然伸手拦住了傅雷浪的话头，认真的问道：“所以你打算守多久？你还能守多久？”
傅雷浪沉默地交叉双手，双眼微眯，在认真的估算。
“六天。” 他盯着桌面的破碗，下定了决心。
“守满六天，不管有没有动静，都得带你们走。” 他转头认真的看向余弦，“我向你保证，就算到了流沙镇没人管，大不了…… 完成我们手头的任务，老子就算在京都大闹一场也要把这事查清。”
余弦忽然笑出声，抓起案几上的一块硬饼掰成两半，塞进对方手里。
“行啊，真到时候我往你背上一趴，就当鸵鸟了。什么都不管。” 余弦咬着饼，“不过说真的，傅教官。。。”
余弦咽下饼渣，声音轻得像风，“你怎么知道，我昨晚只是干吹了一晚上的风？没有一点收获？”
傅雷浪认真看向余弦：“还有办法？”
帐外的风忽然转了方向，将二丫的歌声卷进帐来，是余弦教给她的‘曹操’
“曹操不啰嗦 一心要拿荆州 用阴谋阳谋 明说暗夺的谋~~”
傅雷浪望着余弦啃饼时扬起的眉毛，心情放松了很多：“有什么高招，快使出来啊！”
“吃完就收拾东西。” 余弦站起身，毡帐的毡布擦过他腰间的剑穗，“今天换条路走，不能主动权老在对手手里啊。”
他掀开帐帘时，晨光劈面而来，将他的影子投在傅雷浪的脚边，像道拉长的屏障，“记住，不要急着动手，抓到刺客不是目的。”
傅雷浪望着余弦走出帐外的背影，阳光将他的官服染成古铜色，腰间的剑鞘随着步伐轻晃。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半块饼，忽然觉得咬下去时，竟有了几分滋味。
帐外传来二丫的喊话：“余弦哥哥！你要我找来的草梗！”
风卷着沙粒掠过帐顶，远处的沙丘在晨光中泛着淡金的光，像一片凝固的海浪。
“我还能撑六天，这六天可以保你无恙，希望这六天你能给我个奇迹吧。否则，我也只能强行带你们走了。”
傅雷浪紧蹙眉头，一脸的惆怅。
余弦突然掀开帐帘，营帐的幕布后先探出个油光发亮的鼻尖，接着整张脸挤成皱巴巴的核桃，右眼皮还诡异地抽搐着。是余弦笑的有点猥琐的表情。
“教官您瞧这草 ——” 他突然把草梗往桌上一拍，惊得吃饭的桌子晃了三晃。
“昨儿我可是边摆造型边琢磨了大半夜，您猜怎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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