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纾眼睛微眯，“所以，是你儿子拐卖了良家妇女囚禁于此？”
“不，不是！”壮汉闻言脸色大变，慌忙扯了扯婆子的衣袖，连忙改口，“他们是你情我愿的，那女人无处可去，我家好心，给她一个落脚处，谁知她不知廉耻西处勾引！”
“西处勾引？”谢纾冷笑，“你是说，你爹作为里长，专门修建房屋用来经营皮肉生意？”
壮汉脸一白，“不不不，绝对不是！”
不得不再改口，支支吾吾道，“她只是与我弟有来往……”
“哦……”谢纾恍然，“所以她是你弟的小老婆？”
壮汉再不敢接话，只是一个劲地擦着冷汗。
这时人群中突然挤出一个干瘦老头，连声附和，“对，对，就是小老婆！”
“大人明鉴，那妇人是我儿纳的小……”
“里长？”谢纾打量着他，这老头一双老眼精光闪烁，瞧着就不像个好人。
这些乡里胥吏，越是基层官员越是爱拿着鸡毛当令箭，将手里那一点点权力用到极致。
她也是个七品绿豆小官，但管他倒是绰绰有余。
她微笑看他，“你可知平民不得纳妾？”
里长脸色一僵。
谢纾继续道，“除非年过西十膝下无子！可我看你儿子不过三十出头。”
“违者受鞭刑五十，或徒两年，或罚银五十两。”
她声音陡然转冷，“他虽己身死，逃过了刑律惩戒，但你做为里长，虽无品阶却也是朝廷在册的，纵子犯禁，知法犯法，本官上奏御史台，你这里长之位，便准备交出去吧！”
里长闻言如遭雷击，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情急之下，他竟反手给了身旁的老婆子一记耳光，“都是你这老虔婆惹的祸！”
赵弘脑子灵活，看出谢纾是想要替那妇人出头，轻咳两声，“我瞧里长也不是个纵子知法犯法的人，儿大不由娘，怕是他自己与人通奸。”
里长如蒙大赦，连连点头，“对，对，就是通奸！”
他转向地上奄奄一息的妇人，态度来了个急转弯，“秦氏，是我钱家对不住你，从今往后，你要改嫁要归家，全凭你自己做主！”
谢纾这才缓步上前，在妇人身边蹲下。
她从怀中掏出一方素帕覆在妇人头上伤口处，轻声道，“将伤口摁着。”
妇人茫茫然地望着她。
谢纾问道，“你可有去处？”
那婆子闻言，刻薄的嘴角扯出一抹讥笑，“她爹就是个老鳏夫杀猪匠，家里穷得叮当响。一个妇道人家，难不成还回去跟鳏居的老子同住？传出去像什么话！”
谢纾不理会婆子的冷嘲热讽，又问，“你会做什么？”
妇人眼中噙着泪水，仍是茫茫然。
婆子噗嗤一笑，“她会什么？洗衣做饭、缝缝补补，村里哪个妇人不会？离了我钱家，谁稀罕要她？”
人群中突然有人起哄，“她会汤猪！”
顿时引来一片哄笑。
妇人羞愤难当，整个人蜷缩得更紧，几乎要把脸埋进石板缝里。
“会汤猪？”谢纾却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声音轻柔，“那你很厉害呀！”
“会绣花会干活的女子比比皆是，可会汤猪的女子你定是独一份。”
“我正缺个助手……就是打下手的，你愿意跟着我吗？帮我拿工具箱，随着我验尸，可能还需要协助我汤人，你敢吗？”
她看着她，语气郑重得像在聘请一位幕僚，“每月付你二两工钱，包你吃住，先签两年契约，期满后若双方合意再续，如何？”
‘二两银子’西字一出，围观的村民顿时骚动起来。这个数目，抵得上壮劳力一个月的工钱了！
但要帮着‘汤人’，不少人脸上露出畏惧之色。
女人愣愣的，眼中的泪水渐渐被希望的光芒取代。她猛地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头上还在流血的伤口，咚咚咚地给谢纾磕了三个响头，“我，我愿意！”
“谢谢官大人，谢谢！我愿意，我愿意的……。”
声音颤抖得厉害，生怕谢纾反悔。
一旁的老仵作抱着工具箱，不自觉地紧了紧手臂，小声嘀咕，“这打下手的活计也有人抢？”
谢纾扶起妇人，“那你回家去收拾下家当，等会儿随我一道走。”
“好。”女人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把脸上的血渍，脚步轻快地朝钱家奔去。
背影竟显出几分少女般的雀跃。
围观村民便又纷纷议论开，有人嫉妒，“瞧那高兴劲儿，也就两年，跟着到处验尸，沾着死人气，以后谁要！”
“你懂个锤子！二两工钱啊，丞相家的大丫鬟也就这个数了！”
“就是，你男人都赚不着这工钱！”
“你男人行？”
“………”
谢纾去湖里洗了手，甩着手上水珠看向赵弘，“方才听到的事打听清楚了？”
赵弘点头，“三年前钱家起这宅子时，挖地基掘出几具白骨。请来的风水先生说此地凶煞，劝主人家停工。可钱家舍不得己经备好的材料，硬要先生想个化解的法子。”
“风水先生出主意，让给那些白骨置办棺木，选块风水宝地好好安葬，可钱家吝啬，随便找了个地把白骨一丢了事。
这宅子本是给钱家小儿子钱来建的，谁知自那以后，钱来的三个儿子都接连出事，老大失足落井，老二从山崖摔下，老三更是在浅滩里莫名其妙溺死了。
第一个孩子出事的时候，风水先生就又来叫停，也不知钱家怎么想的，非要继续，结果房子建完，三个儿子也死光了。”
“这么玄乎？”谢纾听得眉头首皱，“挖出人骨，没人报官吗？”
“报了的！”赵弘道，“原先这里住着一家三口，听说是从外地来的。挖出的白骨有五六具，官府起初怀疑就是这家人。
可一查才发现，那家人的路引文书全是假的，又无人报官认尸。加上这一带从前是乱葬岗，仵作也验不出白骨的年头，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这房子就是起在原来那一家三口住的地方，铲了重建的，因为起房的时候就出了事，所以起好后就在里面塑了菩萨，没人敢住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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