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纾一愣，随即瞠目，“那得抄到什么时候？”
她略作思忖，抬头看向叶知归，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主子可听说过，活字印刷术？”
叶知归抬眸，目光从书本移至她脸上，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与询问，“不曾听过。”
“那是何物？”
谢纾嘴角，灿然一笑，“主子昨日提起科举，科举之难，在于世家。”
“世家之所以能够历经百年而屹立不倒，根基错综复杂，除了他们拥有广泛的人脉之外，还因为他们将世间大多数的书籍都掌控在手中。
许多书籍，寒门之人根本无法接触到，所学到的知识自然也就比不上世家子弟。
所以，即便是有科举，寒门子弟也难以崭露头角。”
叶知归听她突然谈及科举，眸光微闪，不动声色地道，“继续说。”
谢纾揉揉疼痛的膝盖，挪了挪身子。
一脸痛苦的表情，没有继续说下去。
叶知归见状，薄唇轻启，“起来吧。”
“谢主子！”谢纾笑眯眯地忙从地上爬起来，眼前一黑，险些往前栽倒。
她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书架，稳住摇晃的身子，轻轻晃了晃脑袋，感叹，“真是饿昏头了。”
叶知归唇角微微勾起，眸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他并未叫人去拿吃食，而是眼眸微眯，淡笑不语地静静看着她。
谢纾若是知趣，便该从他的表情中嗅出危险的味道，跪地求饶。
可她半点不知趣。
扶着书架，有气无力地长叹一声，“饿死我了。”
话落，房中陷入尴尬的静谧中。
良久，叶知归终于开口，对着门外吩咐，“来人，备些吃食过来。”
外面传来一声恭敬的应和。
谢纾顿时眉开眼笑，毫不吝啬地送上一连串彩虹屁，“多谢主子！主子如此体贴下属，宅心仁厚，德被苍生，真乃明主之范。”
她说着走近书桌，神色一正，继续先前话题，“我刚才提到的那活字印刷术，可将书籍大量复刻，让书籍变得不再稀有，让书本价格降下来，寒门子弟，甚至农民都可买的起书。”
“如此，知识便不会再被世家垄断，科举的实施，将更易推广到全国各地。”
她说话时，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叶知归的面部三角区域，视线水平而专注，既不显得咄咄逼人，又让人感到被重视。
这是现代人际交往中常用的沟通技巧。
然而在这时代，士农工商阶层分明，且讲究尊敬谦逊，与人交谈时多是低眉顺眼，极少有人敢如此平视对方。
叶知归被她那坦然的目光看得略感不悦，但听到“活字印刷术”这一奇术，心中的震惊瞬间压过了那一丝不快。
他不动声色，指尖轻轻敲击桌面，饶有兴趣地问，“何为活字印刷术？”
谢纾听他询问，一颗高高悬起的心总算落了回去。
穿越必知的十大发明之一，换她一条小命绰绰有余。
她清了清嗓子，介绍起活字印刷术的原理和优势，“活字印刷术，便是先将单个的字刻在木块或其他材料上，然后按照需要排列组合，涂上墨水，再将纸张覆盖在上面，轻轻一压，就能印出字迹清晰的书籍来。”
叶知归在脑海中想象了一番，觉得此法确实可行，不由得微微颔首。
谢纾继续道，“这活字印刷术并不难，只需要一些工匠和材料，就能制作出活字印刷的模具来。到时候，主子想印多少书都可以。”
叶知归指尖在桌面轻叩，沉吟片刻，淡淡道，“你这法子甚好，但纸张价格昂贵，即便有活字印刷术，也不过省下些抄书的费用罢了。”
谢纾自信满满地接话，“那便将纸张的价格也降下来。”
“如何降？”叶知归手指一顿，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微微加快，仿佛预见到了某种巨大的变革。
就在这时，敲门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主子，吃食送来了。”
谢纾很有眼力劲地去开门，门口一个少年端着托盘站着，她忙将托盘接过来，又将门关上。
她接着道，“现今世上造纸的材料可以扩一扩，造纸的方法也可以改一改。”
谢纾心想，最好能造出卫生纸来，方便日常使用。
她将托盘放在椅子旁的案几上，自己在椅子上坐下，拿了一块点心吃，古人的点心，做得还算可口。
叶知归看着她那副自在的模样，眸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问道，“你懂造纸术？”
谢纾颔首，“略懂一些。”
但凡书本上学过的，她都大致记得，只是只有理论，没有实践过。
但古人也不是傻子，只要懂了理论知识，实践起来就相当快了。
然而她话刚出口，拿着点心的手便是一僵。
她似乎说得有些太多了。
若只是活字印刷术，她大可借口说是某次行刺时听来的。
而造纸术，工序繁杂，断不可能是无意中听来的。
莫离不懂造纸术。
叶知归也知莫离不懂造纸术。
可他问了，她答了。
谢纾若无其事地吞下口中的点心，继续说道，“当今世上的纸张主要产自宁国与祁国，宁国依赖麻料，祁国则取材于树皮，实则，有一种更为物美价廉的材料可替代。”
“哦？”叶知归仿若未觉，眸中闪过一丝兴味，追问，“用何替代？”
谢纾轻轻地吐出一个字，“竹。”
“竹生长迅速，周期短，比之其他麻与木材造纸，成本更低，且品质好。”
说到此处，她顿了顿，“说来，三国之中，宁国多山脉，物资丰富，许多树木皆能用于造纸，嘉州位处青衣江畔，盛产新竹，用于造纸，最适合不过。”
“祁国气候不如宁国，仅有与宁国接壤的富春勉强合适种竹。”
她话中暗含深意，暗示造纸术在宁国的应用前景远胜于祁国。
叶知归若是想现在就在祁国造纸，肯定没有在宁国方便，从富春运竹子来京城，容易引人注意。
而如果要在宁国造纸，就务必要将她一同带回宁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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