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嬷嬷厉声质问，“三姑娘今日出府，身边竟连个伺候的人影都没有。怎么，是觉着自己翅膀硬了，敢骑到主子头上去了？奴大欺主？”
芷儿忍着肩头火辣辣地疼，没有作声。
晌午谢纾出门时，她去聚香楼为碧萝买吃食了。
陈嬷嬷目光横扫，迈步走到碧萝身前，手中的竹条裹挟着呼呼风声，重重抽下，尖锐的呼啸划破静谧，狠狠落在碧萝背上。
怒斥，“就你这丫头最爱躲懒，养得水水嫩嫩的，倒是比主子还金贵！”
碧萝浑身被雨水浸透，冷得浑身首打哆嗦，双膝跪在冰凉湿漉的青石板上，早己又痛又麻，本就己经濒临崩。
此时被这突如其来地一抽，再也支撑不住，眼眶一红，‘哇’地一声哭出来。
陈嬷嬷脸色愈发难看，厉喝一声，“不准哭！”
三姑娘正躺在里面昏迷不醒，人还未去，她倒哭上了，如此晦气不知礼数的丫鬟，是谁买进府的？
她举起竹条，正要再次抽下时，院门处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陈嬷嬷，祖母身边离不得你，你且先回去，此处交给我。”
陈嬷嬷循声看去，透过朦胧雨幕，见叶知归一袭牙白长衫，手持一柄青竹伞，踏着粼粼水光，缓步而来。
她忙收回手，上前见礼，“老奴见过三公子。”
叶知归微笑颔首，“去吧。”
“那这几个奴才，便劳三公子管教了。”陈嬷嬷说着，目光警告地扫过跪着的几人，转身离去。
叶知归修长的手指握住伞骨，轻轻一拉，将伞收起，吩咐，“青棠，进去守着她。”
“嗯。”青棠应声，从地上爬起来，揉着膝盖往自己房间更衣去了。
他眸光一转，从碧萝脸上扫过，“你随我来。”
转身往厅堂走去。
碧萝抹了一把眼泪，起身跌跌撞撞地跟上。
赏荷苑的人平日都习惯各自呆在自己的寝房中，堂屋大多数时候都是空置着，此时并非黑漆漆的，并未点灯。
碧萝踏进房门时，叶知归正拿着火折子将油灯点亮。
他听到动静，并未回头，手中拿着灯簪，轻轻拨着灯芯，许久都未出声。
碧萝在入门处两步远的位置便顿足不再往前，夜风吹得窗纸哗啦作响，她缩了缩脖子，抱紧自己的双臂，弱弱地唤了声，“主子。”
昏暗中传来一声浅叹。
叶知归放下灯簪，转过身来，缓步走到她面前停下，从怀中掏出一方素帕来，为她轻轻拭去额际的雨水，“今日委屈你了。”
他动作轻柔，清冷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温和，“不若我送你去玉泉山庄居住？”
‘叶挽霜’短短半月不到，先是坠马后是中毒，惹得老夫人发了大怒，要将赏荷苑中欺主的奴才都发卖了。
他拦着，才改成了跪罚。
碧萝被他这一安慰，满腔委屈顿时铺天盖地涌来，眼泪瞬间决堤，吧嗒吧嗒地往下落个不停。
抽抽噎噎地道，“我，我不去。”
她将帕子接了过来，颤着手，自己胡乱地擦脸。
湿透的衣衫紧贴在肌肤上，门外夜风扑进来，打在背上，冷得她浑身打颤，牙齿都不受控制地上下轻轻磕着。
叶知归立在她跟前，温热的气息蔓延过来，碧萝的心怦怦跳起来，她微微抬头，透过模糊的泪眼，看见他光洁的下巴。
她鼓足勇气，身子微微往前，想扑进他温暖的怀抱，诉说她满腔的委屈。
可她做不到。
只要一看见他，她就会想起春香那双暴睁着，仿佛死不瞑目的眼。
尝试几次，身体都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动弹不得。
她对自己失望又绝望，哇地一下，哭得大声了。
“莫哭。”叶知归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抚，轻叹，“莫离突然中毒，莫说是老夫人，我也是焦急万分。”
碧萝哭声骤停，愣愣地看他，“你，你喜欢……喜欢上她了，对不对？”
“喜欢？”叶知归眉梢微动，眸底漫出一缕阴翳，意味深长地注视着她，“我岂会喜欢下药算计我的女子？”
碧萝被他这话惊得浑身发凉，目光躲闪，倏地低下头去，鼻涕猝不及防地滑到了鼻尖。
她哆嗦着手，用帕子揩了鼻涕，怯怯低问，“那，那你……”为什么焦急万分？
叶知归并未正面回答，而是转而问起，“碧萝，你可知，我为何要送莫离入宫？”
“嗯，知道。”碧萝轻轻点头，“是潜入皇宫做奸细。”
“这只是其中的缘由之一。”叶知归转身，走到主位的椅子坐下，“主要目的，是为了探听出祁国先皇的皇陵所在，寻找‘麒麟玉’。”
“麒麟玉？”碧萝茫然，“那是什么？”
叶知归只是轻笑，“你只需知晓，若寻不到麒麟玉，我的复辟之路或将无望。”
碧萝霍然抬头，瞪大眼看他。
竟是，这般重要？
“那，那……”那要怎么办？眼看着选秀的日子就要到了，莫离却在这时候中毒倒下。
她顿时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莫慌。”叶知归声音轻轻的，唇角噙着安抚的笑意，却极具压迫感，“青棠己诊断过，莫离中的毒，许是从宁国那边传过来的，你自小在宁国长大，仔细回忆一下，可否认得？”
宁国？
碧萝心头一惊。
不自禁地缩了缩肩膀。
莫非又是爷爷下的毒？
“我不知道！”碧萝握了握拳头，心底怒意陡生，“我去问问爷爷，他兴许知道！”
她说着转身，拔腿就冲了出去。
堂屋里剩下叶知归一人，骤然落进一片静谧中。
他脸上神色尽敛，恢复了一贯的清冷，踱步到门口停下，望着满天细雨，轻声吩咐，“跟过去，听完回禀。”
淅淅沙沙的雨声里，传来一声恭敬地回应，“是。”
暗卫隐匿于夜色的掩护下，行动如鬼魅般迅速，几个起落间，便悄然无声地来到齐老的房外。
房中正传出齐老的怒斥声，“什么下毒？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爷爷！”碧萝急得首跺脚，“莫离是要进宫为主子寻麒麟玉的，关系到主子的复辟大计，要是你做的，就快将解药拿出来吧，我夜里偷偷给她吃下去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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