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老夫人面色惨白,嘴唇颤抖着,“我自问待挽霜不薄,从未有过害她之心,怎就成了煞星?”
二夫人上前一步,扶住叶老夫人,眼神凌厉地看向赵老夫人,“赵老夫人,无凭无据,不可妄言。挽霜病了,大家都心急如焚,但也不能胡乱指责。将军府向来和睦,断不能因你几句话就生了嫌隙。”
赵老夫人冷哼一声,“和睦?若真和睦,挽霜又怎会遭此大难?这八卦镜一挂,定能镇住那煞气。”
“若镇不住,我便将挽霜接去赵家,惹不起,还躲不起不成?”
“三日后,挽霜若还未醒,我赵家定来接人。”她说着起身,由婆子扶着,气势凛人地出了将军府。
她统共呆了不足一刻钟,一番言语却在将军府掀起轩然大波。
叶老夫人神情怔怔,望着那床头悬挂的八卦镜,声音颤抖,“去,去请清风观的道士,来府上做做法事。”
二夫人闻言微微皱眉,柔声劝阻,“母亲,那赵老夫人老糊涂了,你何必将此等胡言乱语的话放在心上?”
“不,不是胡言乱语。”叶老夫人摇头,目光凄然,“我早年丧父,中年丧夫,晚年丧子丧孙,如今连孙女都卧病不起,她说得对,我就是煞星,专克六亲。”
二夫人看着叶老夫人这般模样,心中疼惜不忍,却又不知该如何劝说。
叶老夫人一生历经诸多苦难,如今被赵老夫人的话刺激,心中的痛苦与自责可想而知。
但有史以来,将门之家,本就生死难料,又哪里能怪到妇人身上。
二夫人轻声劝慰,“母亲,您莫要这般想,这些皆是命运无常,并非您的过错。”
叶老夫人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无法自拔,“若我真是煞星,那我便不能再留在这将军府,免得再给儿孙带来灾祸。”
她说着杵着拐杖往外奔走,无论众人如何劝阻,都充耳不闻。
叶知归回府,在廊下与叶老夫人撞上,听了来龙去脉,眉眼冷沉,“祖母,您是将军府的主心骨,岂可因赵老夫人的一番无稽之谈便弃府而去?”
他看着叶老夫人,微微躬身,“祖母,三妹因邓家血案,与赵家立场相驳,还请祖母莫要因为居心叵测之人的有心之言乱了分寸。”
二夫人握住叶老夫人的手,“是啊,母亲。赵家与邓家血案立场不同,他们定是想趁机生事。我们不能让他们得逞。”
叶老夫人听了两人的话,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叶知归将人劝回去后,径自去了赏荷苑。
眼下谢纾病重,顾不上讲究什么男女之防,因此他白日出入赏荷苑,也不会传出闲话来。
他步入谢纾的厢房,望着她毫无血色的面容许久,沉吟片刻,问青棠,“返魂丹还有几颗?”
“两颗。”青棠道。
他吩咐,“拿一颗,喂给她。”
青棠闻言一愣,随即眼睛光芒骤亮,欣喜应声,“好,我这就去拿。”
说罢,便脚下生风,急匆匆而去。
叶知归在床边坐下,目光复杂地落在床上那张惨白的脸上。
那返魂丹乃是稀世珍宝,可解百毒,有起死回生之效,珍贵程度难以言表,是他耗费多年心血,历经无数艰难险阻才收集而来。
他将其视作最后的救命稻草,以备生死攸关的不时之需。
未曾想,今日竟要用在眼前这个不知身份来历的女人身上。
他在床边静坐许久。
忽地伸手,轻轻扳过她的头,修长的手指轻轻在她耳后摸索。
片刻之后,他缓缓收回手,眉头不自觉地微微蹙起,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与震惊。
竟然没有在她耳后寻到半点易容的痕迹。
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他顿了顿,掀开被褥,将她的身子轻轻侧翻,伸手摸向她的脊骨倒数第三节,那里微微突起。
是莫离曾经在刺杀中受伤所致,决定入宫后,用了好些手段也未能恢复。
叶知归的手猛地一颤,瞳孔骤缩,整个人如遭雷击,愣在那里。
眼睛首首地盯着谢纾,目光闪烁不定。
素来沉静清冷的眸子,此刻翻滚着震惊、疑惑、骇然,以及匪夷所思。
他本以为如今的莫离是被他人易容顶替,可此时一看,竟并非如此!
易容之术再高超,也不过是改变面皮而己,绝无可能连身体的骨头都能变得一模一样。
鬼怪之说在他心中向来是荒谬绝伦、不可轻信的。
但此时此刻,除了借尸还魂、撞邪之类的荒诞怪谈,他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什么可能,能够解释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切。
青棠拿着返魂丹回来时,见叶知归的手搭在谢纾腰上。
她猛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叶哥哥,离姐姐现在不省人事,你…你…”
再是色令智昏,也不能对一个垂危之人下手啊!
叶知归回过神来,淡淡地抽回手,拉过被褥为谢纾盖上,起身让开位置,“喂她服药吧!”
青棠见他神情坦然,不像是刚猥亵过病患的样子,便压下了心中的疑虑,救人要紧。
她走到床边,轻轻扶起谢纾,动作轻柔而小心翼翼地将返魂丹喂入谢纾口中。
又扶着谢纾躺好后,便坐在床边观察后续反应。
眼角余光偶尔瞥到叶知归,她便面色古怪,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叶知归,“有话便说。”
青棠神情纠结,想了想道,“叶哥哥,离姐姐也不知何时能醒,你先回去吧,这里我守着就行。”
叶知归颔首。
转身时,一把扯下床头悬挂的八卦镜,出了房门。
青棠松了口气,托腮守在床畔,望着谢纾,语气祈求,“离姐姐,你可要快些醒来啊!”
谢纾自昏迷之后,意识便陷入了纷乱的虚幻之中,一时在现代,一时在古代。
有时如同看电影一般,是上帝视觉,有时又如回忆一般,身临其境,身在其中。
她走在漆黑的通道之中,西周静谧得可怕,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在黑暗中回响,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未知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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