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谢纾点头，“他就是用毒。”
刑部尚书冷笑，“仵作用银针并未从尸体中测出毒药。”
“大人，世间有毒之物千千万万，岂是都能用银针测出来的？”谢纾淡淡反驳，“譬如祁国盛兴的河豚肉，若未处理好，中毒便不能以银针测探。”
她说着走到第三个托盘前，指着上面的一点点白色粉末，“邓家十二口人皆死于膳厅之中，竟无一人发出惨叫或是逃跑，甚至连挣扎的痕迹都没有，有邻居曾听到邓家人欢声雷动，与平日性情大相径庭。”
“而我那日从邓家回府时，途中突生幻觉，幻像之中，有会飞的野兽，会吃人的鱼，有貌美的神仙，恐怖的妖怪……”
她脸不红心不跳地编造幻象内容，“我之所以会生出幻觉，便是因为在邓家厨房之中，不慎接触了这药粉。”
“莫非是……五石散？”高大人面色骤变，眉头紧锁。
五十散己消失近百年，若出现在祁国，必须彻查严惩，绝不容其流毒于世。
但他见六皇子听到令人闻之色变的五石散三个字，神色毫无变化，便知自己是猜错了。
刑部尚书嗤之以鼻，“那药粉或许是邓家人自己的呢？有些人，就喜欢贪图这种快活。”
“若是邓家人的，不会藏在厨房暗缝之中。”谢纾不疾不徐地反驳，随即语出惊人，“而且，潘震并非是第一次使用此毒作案，除了邓家人，他还用此毒杀过一人。”
满堂皆惊。
刑部一里外的酒楼中，二皇子听完小厮禀报，惊喜若狂，“叶挽霜真乃奇女子也！再去探，再去探！”
对面赌场内间里，三皇子面色阴沉，目光阴鸷，“那个贱人……继续探！”
刑部公堂上，六皇子眸光一凛，“死者是何人？”
“刘夫人。”谢纾一字一顿，语出惊人，“潘震的亲姑母。”
此话一出，公堂内外一片哗然。
“他为什么要杀自己的亲姑母？”刑部尚书目光灼灼盯着谢纾，“你如何知晓？可有证据？倘若她是被毒杀，刘家人为何不曾报官？”
观审的人群中，刘老爷瞳孔猛地一缩，如遭雷击，身形踉跄，口中喃喃，“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妻子是潘震所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明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投井而死！
他身边站着的婆子却像是茅塞顿开，猛地一把抓住刘老爷的衣袖，嗓门洪亮，激荡难言，“难怪，难怪夫人说身上有虫子！她是中了毒，老爷！原来夫人她是中了毒啊！”
刘老爷脑子嗡嗡地响，为什么？为什么潘震要下毒害死刘夫人？
“因为刘夫人发现了他不可告人的秘密。”公堂上，谢纾盯着潘震，声音朗朗，“他要杀人灭口！”
潘震脸色剧变，双拳紧握，目光刹那间变得阴狠。
六皇子沉声追问，“是什么秘密？”
谢纾踱步到下一个托盘前，指尖抚过上面摆放着的那精美木匣，“那就要看第五个物证了。”
"咔嗒"一声轻响，匣盖开启，一株殷红如血的珊瑚赫然呈现，在堂内烛火映照下泛着妖异的光泽。
有人失声惊呼，“好美的血珊瑚！”
“是赤焰珊瑚。”高大人霍然起身，“怎么会在这里？”
众人看向高大人，“高大人认识此物？”
高大人道，“这赤焰珊瑚六年前在珍宝阁售卖，由商人王修买去，不久后他便惨死荒野，随身携带的赤焰珊瑚也不见所踪，成了浔城的一桩悬案。”
他询问地看向谢纾，“此物你是如何得来？”
谢纾冷然道，“这东西是潘震所有。”
“他便是用这赤焰珊瑚敲开了邓家的门，刘夫人也是因为发现了这赤焰珊瑚被他灭口。”
潘震的面容彻底阴沉下来，眼中凶光毕露，哪还有半分惶恐之态，他死死盯着谢纾，声音嘶哑，“你怎么找到的？”
谢纾却并不接他的话。
继续说道，“浔城外八十里，有座雁回峰，每到春日，便会长出一种蘑菇，名叫毒蝇伞，此菇有毒，轻则致人生幻，重则陷入昏迷，夺人性命，这毒蝇伞只存活十来日，晒干研磨后，毒性也只能维持十来日。”
她盯着潘震，“去年寒食节，布行商会祭祀蚕神，刘夫人与你一道前往，可她发现，你竟然背不出祭文时，心中生疑，便偷偷跟踪你，发现了你藏在桥洞下赤焰珊瑚，于是，你便将刚采摘回来，原本为邓达准备的毒蝇伞，用在了刘夫人身上。”
“刘夫人死后，你怕打草惊蛇，所以并未再向邓家下手，而是蛰伏一年后，首至今年春天，雁回峰的毒蝇伞再度长出来。”
公堂内外众人屏息静气，听着她讲述。
刑部尚书几番想开口。
可她语气急厉，让人完全插不上话，“三月初七那日，你在香篆钟上动了手脚后，让绣娘王氏做你的时间证人，你申时三刻离铺，拿着赤焰珊瑚，敲开邓家后门，邓家人以为你是送礼，将你放了进去，你进去没多久就又离开。”
“不，是让邓家人以为你离开了！”她一句一句，仿佛在案发现场将整个过程亲眼所见，“实则，你躲进了邓家厨房，在面汤中下了毒，待邓家人毒发，进入膳厅，将人杀死。”
“但你没想到，邓达用膳极快，吃完便带着血珊瑚回了寝房，你不得不追进去杀人夺宝，而后仓皇逃离，赶往酒楼。”
潘震紧咬牙关，不发一言。
刑部尚书终于找到时机，出声质疑，“若真如此，他身上必染血迹，可客栈小二作证，他出现时衣衫整洁。难道他还能在半路藏好替换的衣物？官府沿途再三搜寻，并未发现。”
“更何况，当日有目击者看见潘家的马车从铺子驶向酒楼，他如何能分身去邓家行凶？”
“那是因为……”谢纾唇角微扬，“他有同谋。”
“同谋？”
赵先贵心中一喜，忙高声一喊，“必定是郭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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