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君归的后院飘着淡淡的药香,几株忍冬在墙角顽强地开着黄花。沈念倚在软榻上,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出神。碧桃正小心翼翼地给她换药,当纱布揭开时,那道从右肩斜贯至腰际的伤口依然狰狞可怖。
"小姐这伤再深半分就伤到肺了。"碧桃的声音带着哭腔,手上的动作却异常轻柔,"陆大人送来的雪莲膏都用完了,伤口怎么还不见好?"
沈念没有回答。她指尖着枕边那块赤练雪给的玉牌,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地宫里那个血池。己经过去五天了,每当闭眼,萧云瑾那双蛇瞳就会在黑暗中浮现,还有微雨阿姊被控制后的最后那个陌生的眼神......
"东家,七公主派人送东西来了。"小丫鬟在门外轻声禀报。
沈念猛地坐起,牵动伤口疼得眼前发黑。碧桃连忙扶住她:"您别动,我去看看。"
片刻后,碧桃捧回一个紫檀木匣,匣子上雕刻着精致的曼陀罗花纹。沈念接过木匣时,指腹触到花纹凹陷处残留的粉末——是朱砂混着金粉,赤练族祭祀常用的材料。
匣中整齐地叠放着一方丝帕,帕上绣着太液池的微缩图景,池底用暗红线勾勒出一个奇特的符号。丝帕下压着一支白玉簪,簪头雕成含苞的莲花,花心处嵌着一粒猩红的宝石。
"这......"碧桃倒吸一口凉气,"是血玉?"
沈念捏着玉簪的手指微微发抖。这不是普通血玉,而是赤练族特有的"血髓晶",传说能储存记忆。她犹豫片刻,将簪尖轻轻刺入指尖。血珠渗入宝石的瞬间,一段陌生的画面突然闯入脑海——
太液池畔,年轻的女子跪在雪地里,怀中抱着一个奄奄一息的襁褓婴儿。襁褓婴儿胸口有个可怕的伤口,鲜血染红了年轻的白色祭袍。"阿雪,坚持住......"年轻的女子哭着将一枚玉佩塞进女童襁褓中,"我一定会让你逃出去......"
沈念如遭雷击。那个女童......是七公主?!那穿白衣服的女子是谁?
"小姐!小姐!"碧桃焦急的呼唤将她拉回现实。沈念这才发现自己的指甲己经深深掐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丝帕上,将太液池的图案染得越发鲜艳。
"我没事。"她强自镇定地收起玉簪,"去把《西域异闻录》拿来。"
碧桃刚转身,房门突然被推开。陆之衍披着一身寒气站在门口,眉睫上还挂着雪粒。他的目光落在沈念手中的丝帕上,眼神骤然一凝。
"皇城司出事了。"他反手关紧房门,声音压得极低,"墨离今早挣脱铁链逃走了,临走前在墙上留下了这个——"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染血的布片,上面用金线绣着一个残缺的符文,正是墨离胸前那个"锁魂契"的图案!
沈念的指尖刚触及布片,那金线突然如活物般蠕动起来,瞬间缠上她的手指。陆之衍眼疾手快,拔刀斩断金线。断开的金线落在地上,竟化作一滩金色的液体,渗入地板不见了。
"这是......"
"赤练族的'金蚕蛊'。"沈念声音发颤,"看来墨离体内的锁魂契己经彻底苏醒了。"
陆之衍眉头紧锁:"更奇怪的是,看守说墨离逃走时,眼睛变成了金色竖瞳——和萧云瑾一模一样。"
窗外忽然传来"嗒"的一声轻响,像是雪团砸在窗棂上。沈念警觉地抬头,只见窗纸上映出一个模糊的影子——那人身形修长,右手似乎缺了一根小指。
"李桢?!"她脱口而出。
影子闻声一晃,瞬间消失不见。陆之衍一个箭步冲到窗前,推开窗只见雪地上留着一串脚印,脚印尽头放着一个乌木小盒。
"别碰!"沈念拦住正要拾取的陆之衍,"可能是陷阱。"
她从妆台上取出一根银簪,远远挑开盒盖。盒中静静躺着一枚青铜钥匙,钥匙柄上刻着赤练族的衔尾蛇图腾。钥匙下压着一张字条,上面只有西个字:
"今夜子时。"
陆之衍翻过字条,背面用血画着简略的地图——正是太液池畔的假山群!
"赤练雪约你的地方。"陆之衍沉声道,"但这钥匙......"
沈念突然想起什么,从枕下摸出赤练雪的玉牌。玉牌背面有一个极小的锁孔,她颤抖着将钥匙插入——严丝合缝!
"咔嗒"一声轻响,玉牌从中间裂开,露出藏在夹层中的一片薄如蝉翼的金箔。金箔上密密麻麻刻满了赤练族文字,最上方是一个醒目的标题:
《化龙池封印术》
陆之衍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这是......"
"太子妃的字迹。"沈念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些细小的刻痕,喉咙发紧,"原来她早就知道......"
碧桃突然惊呼一声:"小姐!您的伤!"
沈念低头,只见原本狰狞的伤口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新生的肌肤上浮现出淡淡的金色纹路——与墨离胸前的锁魂契如出一辙!
陆之衍猛地抓住她的手腕:"你什么时候中的咒?"
"我不知道......"沈念茫然摇头,突然想起地宫里曾跌入血池边缘,"难道是那个时候?"
窗外风雪渐急,远处传来隐约的更鼓声。陆之衍握刀的手青筋暴起:"今夜我陪你去。"
沈念却摇头:"不,你去找太子妃。"她从发间拔下那支血玉簪,"把这个交给她,就说......'我们需要答案'。"
陆之衍还想说什么,前院突然传来嘈杂的人声。小丫鬟慌慌张张跑来:"东家!林、林姑娘回来了!浑身是血!"
沈念顾不得伤势,踉跄着冲向前院。林微雨倒在厅堂中央,左肩插着一支黑羽箭,箭杆上缠着一条金线。最骇人的是,她的右眼竟然变成了琥珀色竖瞳,与萧云瑾的左眼一模一样!
"微雨!"沈念跪倒在地,颤抖着抱住她。
林微雨艰难地睁开完好的那只眼睛,嘴唇蠕动:"别......去......太液池......"她突然剧烈咳嗽,呕出一口金色的血,"七公主......是假的......"
"什么?"沈念如坠冰窟。
林微雨用尽最后的力气,从怀中掏出一块残缺的玉佩塞进沈念手中:"你想办法找到这个人......"
玉佩上赫然刻着半个"羽"字——与沈念贴身佩戴的那枚能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
陆之衍突然拔刀指向门外:"谁?!"
一道红影闪过,萧云瑾不知何时立在院中梅树下,肩头落满积雪。他的双眼此刻都变成了金色竖瞳,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
"沈念,事情变得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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